大约是在中学阶段,有一次文艺会演,老师叫我和几个伙伴编排了一出小品。两三天工夫搞出一个剧本,凑在一起排练了两遍,基本可以拿出手了。
一天下午,老师过来审查我们的节目。我们表演得还算顺利,中间失误了两次,有一个包袱也没抖响,但大伙都拍着胸脯跟老师保证:这只是排练而已,大家都没有拿出最佳状态,一些瑕疵在临场发挥时,一定能靠彼此的随机应变掩饰过去。
但老师似乎并不相信,只是严肃地说:“再练。”我们就又练了几遍。
二审的时候明显比第一次好很多,结果我们得到的仍然是一句:“不错,接着练。”第三次审查,我们的表演真的可以说是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知道哪个演员站哪个位置,这回总行了吧?
老师终于满意了,一阵鼓励之后,解散之前,说:“如果还有时间,正式上台之前,你们再排练两三遍……”
就这样,我们在最后上台前,仍然像小傻子一样,硬着头皮在后台练啊练。
那次演出规模比较大,我们毕竟只是孩子,压根就没见过这阵势,一个个都吓傻了。
尤其是我们之前的几个节目,平时看着都挺好,但往台上一放立马缩水,让人莫名地觉得僵硬,效果也一般。
轮到我们表演时,从台下到台上的几步台阶仿佛都是扭曲的,大家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然而从开演的第一秒开始,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台词像流水一样泄了出来,每个包袱都是铺平垫稳,一出必响,就像大脑明明已经罢工,身体却在自动运转。
那是我们第一次感受到气场的存在,观众席的上方就像悬着一团热浪,随着我们表演的节奏前后左右摇摆,偶尔还能和我们互动,连笑声的长短都是那么合适。
记得谢幕的一刻,我们站成一排,发现每个鼓掌的观众眼睛仿佛都是黑亮的,台上的我们已经哆嗦了,那感觉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那真是一次令人终生难忘的体验,这件事加深了我对幽默的理解。原本我以为幽默是一种天赋,之后我发现,天赋多少要有一点,但更准确地说,幽默是一种熟练。
进而我发现,其实每一个优雅的姿态,每一种行云流水、游刃有余、淋漓尽致和左右逢源,背后凝结着的都是一份熟练。
很多想做的事情可能天赋不够,条件不全,周遭因素都欠缺,但别忘了,你可以交给熟练。
每次考试的时候,时间紧,任务重。记得有一本专业书我前后翻了十一次,熟练到什么程度呢?随机拿出其中的一个小理论,我已经可以说出它在这本书的哪个章节。
最后,试卷发下来时我扫了一眼,没有一道题是不会的。
天才我见得少,比天才更稀缺的,是平凡人找准一个方向,然后坚持不懈地训练。
最好的奋斗姿态是将看似简单的小事做它一遍又一遍。一遍不如十遍,十遍不如百遍,做到生巧,做到精专。
开始的阶段里,甚至在过程中,总会有不润滑之处,总会有生涩、尴尬、困顿甚至难堪,然而这些都不要紧,以系统且长远的眼光去看、去投入、去发展,你终会得到一条整体趋势上扬的线。
到了熟练阶段,你和你要做的事情之间就像老夫老妻。彼此熬过了磨合期,携手走过了风雨和平淡,到最后你嘴巴大张,对方知道你要喊,嘴巴半张,对方就知道你要米饭。一句“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都蕴含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