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降临,春雨纷纷,连天遮地,这雨散进花丛,水气洇殷。
少年摇摇晃晃,撑一把纸伞,伞上牡丹低调奢华,他踏于青草地,却如踏足碧波天,透过淋淋雨泠,冷冷看着牡丹。
忽然间,这洛府花园褪去了万紫千红,只余层层墨染。
牡丹轻轻顿足,她飞了起来,锦绣外衫尽褪,只着葱绿抹胸,下身一条红裙,她窝在藤萝上,伸足缠进绿藤,复回头看着柳易。
而这花园,迅速失去了苍翠,重墨倾泄,如同传世名画,墨色分得何止千层万种?
柳易纹丝不动,神色如常。
“公子,”女子娇滴滴地说,“这是奴的穴,你看还好么?可入得君子之目么?”
她悬于枯藤,手臂肌肤雪白,此女子咬唇嬉笑,眉眼飞扬,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了一点红唇,这点美色,连同抹胸后的肌肤,还有踢出长裙的一双玉腿,都坠满诱惑。
“哦!小姐。”柳易说,“原来,你喜欢这个,这可不是大家闺秀的作为。”
“我哪里是个大家闺秀?”女子说,她扬起手臂,手臂如同灵蛇,她攀住枯藤,随手褪去了长裙,这女子玲珑的身体,在枯藤里若隐若现,真真活色生香。
“我是一只鬼。”她悄悄说,抿着嘴巴,又伸出长长的舌头,在嘴角划过,“我是古墓的鬼女,不是什么洛牡丹。公子,你不觉得,女鬼比什么大家名花更来劲么?”
“你看看我。”她说,手搭在脖颈后的丝带上,“我有一具艳艳的皮囊,还有一副姣姣的美骨。你想要什么?”
“美人在骨不在皮。”男子说,他垂涎地吸口气,复冠冕堂皇起来,“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奇妙之处。”
“你可真是个傻书生。”女子娇嗔地说,“我不认为你会喜欢那些雏儿!尤其是大家闺秀!她们除了装模作样,还有什么可以吸引一个傻书生?”
她抬起腿,绞了一片青藤,然后,她拱拱后臀,把住藤条,玉足一点,以势就藤,翩翩飞了起来。她在半空,玉体乍露,这些美妙的弧影交相辉映,女子咯咯地清脆笑声,却显得花园寂寂,成为了古墓。
柳易昂然而立,眯缝了眼睛,看着女子,女子荡在空中,香腻的脂粉味道迎面砸来,女子捻多少枯藤败叶,她如同仙女散花,把这枯萎的生命到处抛撒。
“我是一个傻丫头!”她说,“我从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我讨厌做大家闺秀!”她又说,“我也知道你不是柳易。”
“我是柳易。”
“你不是柳易。”女子说,“你是珠。是个珠人。”
“你知道得太多了。”柳易说,“牡丹,你要知道,无论是谁,都不能太通透透彻!你也许知道得太多了。”
“哈哈。”女子从天上掠下来,“你也知道我懂的太多了么?那么,你当初送我到洛府为了什么呢,哥哥?”
“明珠。”
“明珠暗投吧,哥哥!”女子说着,她忽然悲痛起来,“我一直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把我送到人间,只因为我也是蚌珠么?”
“牡丹。”柳易说,“你不喜欢这红尘繁华么?”
“我很喜欢,哥哥。”牡丹说,“那时候,我待在洞庭湖底,母亲同时孕育了你我,她用一万年的泪,磨合沙砾,养出了我们。”
“哥哥。”牡丹又说,“我是一颗粉珍珠,没有一点瑕疵。你是一颗红珍珠,是母亲内丹练成的。”
“珠光宝气。”男子说,“我们太完美,也太珍贵,万年珠母孕育的明珠,何止倾城倾国?”
“名花倾国两相欢。”女子说,“长使君王带笑看。哥哥,我不知道,我们身居湖底,多么自由自在,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到人间,偷龙转凤,代替了洛牡丹?”
“你是个傻孩子,牡丹。”男子说,“我们是明珠,万年珠母孕育,我们出生时,洞庭湖水泛滥七天七夜,水族人类全部遭殃,龙尾旋转,汲水万斗,人类早就知道我们的出世,你以为,以人类的贪婪与智谋,他们会放过我们么?”
“牡丹。”男子说,他拾起女子的衣衫,有几分尴尬,他隐忍无数愤怒,“人类女子的贤良淑德,你都弃之敝履了么?却学这媚惑人的手段,还来媚惑自己的哥哥?”
“媚惑自己的哥哥?”牡丹说,她出溜下来,立在芳草地上,乖乖地让柳易披上衣服,柳易抖起衣衫,这玲珑的躯体像明月隐进云层,芳华绝代,可这女子却一伸手,握住男子的喉咙:“你是谁?你不是我哥哥!你是不是真柳易?”
“你怎么知道?”柳易被治住,咳嗦数声。
“蚌珠人与人类不一样。”牡丹说,“我们出生就是夫妻!我哥哥怎么会有人类的想法?”
她掐住男子的喉咙,细白的手指崩出青筋,她嘬起红唇,娇美婉转,她附在男子耳边,吹气如兰:“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要明白。”
她停下来,学着柳易得样子,“知道太多事情,不是好事情。”
“唉呀呀!”她说,叽叽喳喳,像只可爱得麻雀,“你身上有水族的气息,可你的的确确是人类,可又不全是人类。”
“你到底是谁?”她歪着脑袋,手指掐进男子脖颈的肌肤里,使得这肌肤生了小粒,“你有呼吸,不是鬼,可你带着水底的气息,你是死过几遭的人类吧。”
牡丹园外,传来了仆人的呼唤声,牡丹转转眼珠,冲着柳易吹口气,柳易展眼缩小了,女子把他放进嘴巴里,双臂一抖,衣衫飞到身上。
她恢复了端庄,她又成了大家闺秀,艳名满天下得洛府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