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是青岛最冷的一个月,此时的气温透心凉,海风猛烈地吹,极具穿透力,雪花飘飘洒洒,但青岛下雪实在罕见,不下雪时满眼都是冬天的萧条,大部分树木也都进入了冬眠,整个人,整个生活也都懒懒的。但如果下雪的话,湛蓝天空的映衬下,这个城市都显得沉静而古典,昏黄色的枯枝,土红的砖墙,雪花飘到上面,聚在一起,形成天然的点缀。冬季的海是苍茫的,宁静的,清冷的,寂寥的,没有色彩的,雾也是朦朦胧胧的。
砚茹在街上等车,本来是要搭车去报社找姐姐,可是在朋友那里搁置了,只能搭下一趟公交车,外面太冷了,快速摩擦双手都还是缓不过来,今天的天气也不是很好,街上人少的也可怜,连拉黄包车的都没有见到几个。她真恨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听妈妈的话再穿上一件外套,但现在回家拿又太丢脸,只好在风里受冻。
“晓玫姐,我大姐呢?”
“呦,砚茹啊!你大姐在里面呐——砚茴编辑,看看谁来找你了!”
砚茴听到有人找她,停下笔想了一下,整了整辫子,低头笑着走了出来。
“嗯?小茹,你怎么来了?”砚茴略有些惊异地说。
“我来了你还不高兴啊,来——给你,这是我同学的一份稿子,她又想发表了。”说着,砚茹从包里拿出了一份稿件,迟疑了一下,故意用手捏皱了一个小角。
“你这位同学可真不错,发表过好几个了,而且我看着都挺好!”
“那当然了,才女嘛。”砚茹轻哼了一下就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后又转回来,“姐,你有大外套嘛,我冷…”砚茹一脸乞求的说。
砚茴笑了笑,把身上披着的大衣脱了下来给了砚茹。
砚茹回到家已经快中午了,刚刚摘下帽子砚幺就敲门进来了。
“二姐姐——我想堆雪人了!你跟我去玩好不好?”
“喂——这雪很小啦,堆不起雪人哒!”砚茹傻笑着对砚幺着说,“等到雪下大了就可以堆了吧,但是我没见过大雪。”砚幺无聊地在窗户上敲敲打打,砚茹则单手枕着头看着窗外。她很想去码头沙滩,但是海风太大,现在连行船都没有,这次迟来的雪,真的没有让人想到。
“忽然好想长大呀!但是离我下年的生日还有十个月呢。”砚幺撅着嘴不满地说,“等到长大后,就可以像大姐那样,去做自己的事情,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去出国旅游。白色的大船上,戴着水手帽,吹着凉爽的海风,旁边还有好多的海鸥送我们,那时候,生活也没有这么乱,街上没有那么多乞丐,一切都很好呢……”砚茹看向妹妹,倾头安静地听着,“那时候,大姐和二姐你,可能都已经嫁人了,而我就是一个学生,那时候,姐姐们可以带我和爸妈还有许多人一起去好玩的地方玩,去吃好多东西,蓝蓝的天空上,有大片大片的云,对了对了,可能那时飞机已经很多很多了,所以也可以坐那种大鸟去玩,反正……”
砚茹笑出了声,不禁轻轻说道:“我怎么不知道妹妹你想象力如此丰富呢!”
“你不要打断我嘛!我正在——思考!反正,反正将来有很多好玩的事情,一想到这里,我就好想长大啊,好想去二十年之后看看我们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这样也很好,大家都陪在身边,就很好嘛!”
砚茹听着砚幺继续畅想,不禁也向往起砚幺描述的那个未来,闭目凝思,在团团白云下,有一群在沙滩上奔跑的女孩子,风掠过发梢,吹走了帽子,又跑去追风……
“二小姐,三小姐,饭做好了,可以下来吃饭了。”
“哦,好的,我们马上下来。”
下午2时,砚茹偷偷从家溜出来,本要去邮局给在绍兴一位朋友寄信,那位朋友是刘福源,原本是砚茹的好朋友,她的父亲和砚茹父亲是老对头了,生意上争来争去,导致宁老爷一点儿也不喜欢她,总是说她“小姐味儿”太重,后来她们一家搬去了绍兴,她俩只能偷偷书信来往。今日刚刚一路小跑准备到邮局,不料转角遇到了章濯宪。
“宁小姐?这么急匆匆地要去哪里呀?”
“奥,我——我要去邮局帮我爸爸给他朋友寄一封信。他朋友可多了,这个是浙江的。”砚茹低头心虚地说,为了让话更有真实性,故意在后面加上了地址。
“浙江?”章濯宪一听是故地便来了兴趣。
“啊——对,是浙江,我看一下啊,是,是绍兴的。”她开始紧张了,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浙江绍兴,倒也是我家乡啊!”
“先生你家乡?绍兴?”章濯宪微微点了点头,将额前垂下的头发撩到后面去,皱了一下眉头,说道:“算是故乡吧,很久没回去了。”
砚茹低头看了看手表,她想赶快到邮局然后回家,可是章濯宪总能找到话题,过了一会儿,章濯宪似乎看出自己焦急的心情了,便先提出分手了。
看着砚茹飞奔的场景,章濯宪不禁笑她那拙劣的演技,他章濯宪做生意的时间都快跟她差不多大了,还能被她骗?想想刚刚宁砚茹碰到他时那惊恐的表情都觉得可笑,本来是想跟过去一探究竟的,但她应该会不高兴。
砚茹很庆幸章濯宪并没有发现什么,当时只是下意识撒了谎,其实是不必跟他撒谎的,但幸亏他真的信了,回家路上一遍遍想自己的话有没有什么破绽,路过那个转角时他也已经走了。
晚间,宁砚茹和父亲就学校问题吵了一架,父亲想把自己送到德国去学习,中断在礼贤书院的高中生活。父亲想礼贤书院是德国人首建的,所以学校里也一直在学德文,到了德国,接受西方教育,总比一味的灌输东方教育划算的来。但是自己并不想去,不想离家那么远,离开那么多好朋友。因为这个,让原本温馨的晚饭变得惊心,最后还是以宁老爷扔掉筷子丢下一句“你怎么这么倔”离开了饭桌,而砚茹强忍泪水吃完了最后一口便上了楼。
夜风凛凛,砚茹靠在床背上,接了一个电话,是齐文子打来的。
“你怎么啦?跟你说什么你都很无精打采的嘛。”
“我被气着了,想缓缓,不想说话,你继续说吧,我在听。”
说完之后,电话那边就没有声音了。可能是文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过了两三分钟,砚茹还在闭眼歪头听着电话,只是那边传出了音乐声。砚茹立刻睁开了眼,直盯着话筒,整整一分钟,电话里没有一句话,只有不间断的音乐声。那是齐文子去年生日自己送她的礼物,是给她准备好久的surprise.
“这个——这个音乐可是我亲手摇出来给你听的哦。”
“嗯,我记得,是给你八音盒。”
“你给我的时候,告诉我说只要把八音盒转动发声,就可以实现愿望,带来好运,现在给你听,也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