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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呈祥

时间:2024-05-12    来源:馨文居    作者:孔月香  阅读:

  还在被窝里,老头就被老太太缠上了。

  老太太说:“不行!我也要去。”

  老头反问:“那饭谁做?今天可是要大摆筵席的。”

  老太太蛮不讲理了:“我不管,反正我要去。”

  老头再没出声,对话出现了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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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还早得很,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子里黑灯瞎火谁也看不见谁,老头老太太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想起哪说哪,想到啥说啥。前几天,两人在邻村六子寿材铺合了一对寿材,今天是运回寿材的日子,本来有儿子一手张罗,他们在家等着就行,可两人就是不安分,都想去。

  老头八十二岁,老太太八十岁,早就该忙乎寿材的事了。每个人,无论活多少年,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回老家,这是真理。老头老太太不是很实际的人,也不管什么真理,他们活得很有劲,就是不知道会老会死,却是老了,居然老到八十多岁了。他们的儿子向东比他们还要不实际,以为八十多岁的老父老母永远不会死。就是因为儿子向东,他们回老家的事才一推再推。回老家就是死,死就是回老家。当着儿子的面,寿材的事不能提,一提,儿子就哭,就好像真的死了爹妈一样伤心。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子伤心他们就伤心,他们就再也不提寿材的事了。不提,是不当着儿子的面提,留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更多的话题还是关于回老家。两个人的身体看起来都很硬朗,可毕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突然某一天,眼睛一闭,腿脚一蹬,那可怎么办呀?儿子又是这副样子,快要六十岁的人了,还是不够坚强,恐怕到时候会乱了套的。死是迟早的事,寿材也是迟早要派上用场的,这才偷偷摸摸往六子寿材铺跑。

  儿子在一家企业当会计,儿媳在另一家企业当会计,每天,两人的出门都是有规律的,是到点上班,到点下班的那种,老头和老太太就选儿子儿媳上班的时间外出。可还是让儿子他们给发现了,发现就发现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正好乘机给儿子讲讲道理。阵势摆开了,却是都想到一块了,儿子说:“人这一生,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要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大事正确对待才是,我想通了,这件事,不用你们费心了,我是儿子,我来办!”

  自己的事情自己怎么能不去费心?闹了半天,还是得偷偷摸摸。

  做寿材是有讲究的,不是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今年是闰月年,是做寿材的年份,村里的老人们抢着做,都有些火爆了。做寿材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请木匠上门;一种是把木料拉往木匠家。张老五家的老四第一家开始做,是请木匠上门加工的,两只棺,两个木匠做了十多天才算完成。期间,每天都有出出进进的老人前来观看,闹红火一般,看人家木匠做寿材,也看寿材的模样和形状。木匠一会儿凿一会儿锯,一会儿推一会儿接,几天下来,院子就不是院子了,堆得全是杂七杂八的木屑和木板,乱麻一般。张老五看过几次,就拐往邻村的六子寿材铺了。

  以前,村里人有一个错误的认识,以为买回木板自己家做,就会做得放心,就会省钱。张老五从六子寿材铺拉回了定做的寿材,是雕刻工艺,寿材当街经过,美丽的图案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人们这才发现,加工的寿材才做得好呢,是活脱脱的美丽,活脱脱的精致。之后,人们围在一起算了一笔账,算来算去,思想就偏向于定做雕刻寿材那一头了。

  老头老太太早些年就买回了上好的松木,是儿子联系六子派车拉过去的。木板拉过去了,人就跑得更勤快了,老头老太太一直以为儿子不知道他们的踪迹,其实,他们的一切都在儿子的掌控之中。

  老头老太太起得很早,早饭是豆浆小米粥。老头坚持不喝牛奶,说奶是小孩吃的,一个老头子吃什么奶?儿子就给他们买回了豆浆机,买回了黄豆、绿豆、薏米、麦片。儿子说,这个总可以了吧?总不能再不听话了吧?

  也许是豆浆营养价值高的缘故吧,自从喝了豆浆,老头和老太太的身体更硬朗了。

  儿子过来了,站在当地安排拉寿材的事宜。

  儿子问父亲:“大,你去不?”

  老头装模作样了,反问:“你看我用不用去?”

  儿子笑了,说:“我说你不用去,你能吗?”

  老头也笑了,是冲着老太太笑,有种得意在里边。老太太觉得不对劲,急了,冲儿子说:“我也要去!”

  儿子连个犹豫都没犹豫一下,说:“知道你要去,去吧!有桂娥在家做饭。”这个结果是老头老太太没有料到的,两人极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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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说是嚷嚷着要去,却是没有做好要去的准备,这才急着取衣服换衣服,免不了一阵忙乱。

  儿子每天出入,都骑着一辆电动自行车,儿子说,坐车走吧。老头老太太执意要步走,说走惯了。在他们看来,邻村并不远,只一条大路加一条大街的距离。因为寿材的事,这段距离,也不知老头老太太走了多少回了,走的路熟了,六子熟了,寿材铺子里的旮旮旯旯也都熟了。

  寿材铺子就是原来的老宅翻新了一下,把半拉院子都改成了房子,像工厂里的车间,里面的东西都是与寿材有关的,比如材板、成品、模具、工具等。他们第一次去是随张老五一块去的,走进去时有些瘆人,看着那么多棺材,联想到都要躺进去一个一个的死人,是件可怕的事,要不是有张老五陪着,老头和老太太真没胆子进去。他们硬着头皮跟随张老五在车间里走动,恰巧走进来一个年轻媳妇,媳妇是来讨要锯末面的,当然得走进来与六子打声招呼。脚底到处都有锯末面,还有刨花,六子很轻松地说,那不是簸箕,爱哪装哪,自己动手。媳妇说,我可不敢到里面,那么多棺材,太吓人了。六子就发表了一通他的独家见解:

  “怕什么?这就是个木板做的,相当于家具,相当于床,只是做的样式不一样,叫法不一样罢了,我天天和这些东西在一起,看着就亲,连做梦都是寿材。”六子说着,伸出手,把寿材拍出“嘭嘭嘭”的响声。六子走到做大头的模具前,把那个活动的模型拉出来再推进去,说:“我整天就琢磨这些东西,有了这个模具,我做的寿材,每个都是一样样的尺寸。都说我爹做的寿材好,我现在的技术早已超过他老人家一百倍了……这东西好啊!是最实际的东西,人活一世,到时候都得回老家,与其手忙脚乱,还不如早早备一个,自己放心,儿女们省心……”

  六子边说边忙乎,电刨、电锯在他手中就像绣花针,老太太利用噪音停歇的空隙连声嘱咐,小心些小心些。六子嘴上说没事没事,动作却更娴熟了,是有意在炫耀,也是运用自如的发挥。

  一个寿材已经做好,需要把棺盖盖上去试试。棺盖是六子和他的妻子舁起来的,看样子,分量不轻,那个胖墩墩的年轻妻子,脸都憋红了。

  有了六子的讲解,有了六子夫妇对寿材的亲切和亲近,老头和老太太的思维放开了,心性放开了,眼界也放开了,一时间,寿材铺子变成了集贸市场,一个个寿材好像就是白菜萝卜、芫荽大葱,都可以任意购买。

  老头老太太挺有夫妻相的,都是瘦高个,都是瘦长脸。老头穿着一件灰色的休闲装,走路还是那种轻飘飘,像云像雾像风。生产队的时候,他是队长,到处带头,社员们都骂他“五长灰鬼”,五长指的是他身子长、脸长、胳膊长、腿长、跨步长;灰是指他总穿一身灰色衣服;鬼的意思就是来来去去像鬼一样轻,像鬼一样快。

  老太太到底走不过老头,老头走出一截,就停下来等老太太一会儿,等不上,就不耐烦地返回来几步。每次去都是这样。随张老五去过一趟,再后来就老头和老太太自己去了,他们对那个雕刻的龙凤呈祥寿材喜欢得不得了,这大概就是一定年龄段的特别之处吧。第二次去,那地方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瘆人迹象,好像早就是人们本该常进常出的娱乐场所,寿材也不再是装死人的东西,而就是单单的工艺品、美术品、摆件。他们摸摸这个,再摸摸那个,就像一心一意地挑选家具,是要摆在家里的,与死无关,与装死人无关。

  他们是第二次去的时候订上的,那一次,老头都有些巴不得了,硬要叫老太太一块去。

  “走吧!走吧!快走吧!”

  “急什么?过些时候吧。”

  “过什么过,都八十几岁的人了。”

  “我年轻,我不想死。”

  老太太这么说是故意卖关子的,说的是孙子小时候的一件事。那一年,老太太四十三岁,还是一个年轻的二老板儿(晋北、内蒙地区对中年妇女的称呼。编者)。她抱着刚刚两岁的孙子一路走来,来来往往的人流也一路走来。东巷的本族爷爷择日葬礼,远近的族人都要过来祭奠一下。人流当中,有近族,相互间事筵走动;也有远族,只送一张烧纸过来。孙子已会讲一些简单的言词,见了小孩儿喊娃娃,见了老人叫丫丫,看见花圈就呼花花。老太太口语配合着孙子,间或也和路人打打招呼,不知不觉来到了门口。门口照例站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儿,这小孩儿是族后,手里拿个铁盘,就等着有人送过来烧纸,是接待的意思。她家是远族,她把烧纸放进盘里,小孩儿快速跑回家了。孙子的目光被小孩儿牵动,身子用力偏过去,是种跟小孩儿去的意思。老太太被孙子带动着,一步步走进门里。

  白事筵的红火热闹在于纸扎多、族人多,孝子多、铺排大。她看着披麻戴孝、哭声嘈杂的院落,心想毕竟是大户人家,院子也宽敞,灵棚也排场,帮忙办事的人又多,男男女女忙忙乱乱的。此种场合,她默默观看,孙子却身子使劲前倾,并“嗷嗷嗷”地叫着,看样子是想要什么东西。她低声吼着孙子,双手护着孙子,是种不往里的姿势。孙子还是叫。她挪动两步,想遂了孙子,又停下了,是有所忌讳。村里有种说法,是小孩子魂魄不全,不能靠近死人。孙子却不依不饶,身子的倾斜度更大,也更有劲了。她被孙子强势的力量带过去,却又想停下来。孙子挣扎着,打闹着。她的额头都急出汗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到底还是依了孙子,她向里走去。孙子的“嗷嗷嗷”变成了“要要要”,她以为孙子看上了花花绿绿的纸花,却被孙子扑棱着臂膀打开了;她以为孙子看上了纸糊的汽车,孙子却还在挣扎;她又把手指向童男女。孙子还是不依,还是往里。她突然明白过来,惊得不轻,抱着孙子一路小跑回到家中。

  孙子看上的是华光彩翼的棺材。全家人笑成了一锅粥。她问孙子,你要那个干什么?孙子说好看。她说那是装死人的,是死人睡觉的地方,咱要那个干什么?当着全家人的面,大概孙子被问得不好意思了,有些羞羞答答,可还是笑眯眯地说:

  “给爷爷,给爷爷睡觉。”

  全家人哄堂大笑。老头也笑,却没出声,看得出他很不高兴。

  那时候,老头还是个壮年,全家人还笑着,他就离开了。

  这件事后,老头再也不要别人提棺材的事,简直到了憎恶的地步。

  直至七十岁的那年,老头还是回避此事。邻居家的老爷子不到六十岁,突然病故了,没有寿衣,没有寿材,乱成了一锅粥,因为是邻居,老头老太太全程帮忙了后事料理。事后,老太太再次提起寿材的事,老头还是气粗粗的口气。

  “你盼我死?”

  “不是不是。”

  “这不明摆着我比你大吗?我不想死,你要嫌弃我,就离婚。”

  什么时候转变认识的?大概就是从开春开始的,张老五订回家龙凤呈祥雕刻寿材以后,就更是等不及了,老太太就卖了回关子。

  这个邻村,真就很近,没经走,就拐到了巷子里。远远地,老头老太太看见六子站在门口跟一个男人说话,旁边停着一辆白亮亮的小汽车,还站着一个穿戴入时的女子,大概也是来订寿材的吧,看来六子这寿材铺子真是搞大了。

  六子还是个年轻人,却已经是做寿材的老把式。六子的父亲张粮,是祖传的木匠,做的是走街串巷的生意。张粮有六个儿子,都被张粮培养成了木匠。时至今日,六个儿子只有六子的木匠活做得红红火火,也只有六子继承了张粮的事业。六子有商业头脑,把所有的木匠活全部搁置,偏偏捡起了做寿材这一项。现如今,他的寿材铺子声名远扬,惊动了十里八乡。

  老头老太太快要走近的时候,男人和女子钻进了汽车里,六子又在玻璃窗口说了会儿话,汽车七拐八拐开走了。六子也没有急着回去,和向东一起站在门口等,他们都乐呵呵地,就好像是专门出来迎接老头老太太似的。

  老太太又拉后了一截,老头停住脚步,又耐不住地往回返了几步,还说:“你可是比我还小呢,却是让我一路等你。”

  老太太笑着摔过一句:“谁像你,五长灰鬼。”

  众人开怀大笑。

  说着话进了门。

  雕刻师就在旁边,是一个半大老头,胡子拉碴,戴着眼镜,一副搞学问的样子。六子负责做寿材,按照客户的需求,雕刻师就一件一件地雕刻,雕刻机在他手里,也是一个绣花针,转来转去转进转出,就转出来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图案,图案种类很多,有双龙、双凤,有九龙、百福,有麒麟、百寿,也有各种花饰,福寿二字是不能少的,给人以贵气十足,沾满彩头的感觉。

  受张老五的影响,老头老太太选定的也是龙凤呈祥图案。此时,崭新的寿材就摆在当地,龙凤呈祥图案活灵活现,蔚为壮观,龙,是腾空的飞龙,凤,是飞翔的金凤,大头的排位,脚底的莲花,盖顶的兰花,使棺木通体透亮,熠熠那叫生辉,哪还是隐晦、压抑之物,分明就是喜气、畅快之宝。

  众人一起围过来,欣赏着,摩挲着。六子就陪在老头老太太身旁,自是那种爱不释手的表情,他笑着,摸着,只有付出诸多感情,才能流露出此种神情,六子得意地开口说话了。

  “不敢说工艺考究,却也做到了精雕细琢。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另一个世界同样是美好的,生和死是一个世界向另一个世界的过度,不是消失,同样有舒适和美满……”

  什么时候,雕刻师走过来了,他停下手中的活,摸着那些雕刻的纹路,说:“看看这线条,多流畅;看看这浮雕,多美观……”

  又是一个付出诸多感情的人,是对艺术品从内心深处的热爱和喜欢。

  什么时候,那个胖墩墩的媳妇没用吩咐就站到了棺材的另一头,夫妻俩就是那种默契,说着笑着就把寿材盖舁起来了,真是漂亮啊,寿材的外形是着意打磨过的,光滑整洁,里层则是红油漆漆过的,鲜艳得很,耀眼得很,通体端看,真是又喜色又富贵,又温馨又暖和。老头和老太太的老脸笑成花,老嘴也笑成了花。

  说着话,六子叫的车过来了,舁寿材的人也过来了,向东发香烟,是芙蓉王,人人有份。人们自然知道先干活,就把香烟掖在耳朵上。一个牵头,众人一齐上,三下两下,两支寿材就被舁上车了。车是农用车,起步时噪音很大,突突突,突突突,乱糟糟的,行驶开来,却是一会儿比一会儿快。老头老太太再也不固执了,乖乖地坐上了儿子向东的电动自行车。

  十几分钟后,寿材车回到了村口。时值仲春,当头的太阳清且亮,微风拂过,办喜事拴起来的彩带随风摇曳,像节日的舞蹈,给村街平添了诸多喜色。寿材车缓缓经过,村街上走动的人,行驶的车,戏耍的狗都让到了一边,颇有几分列队欢迎的味道。

  媳妇桂娥也在巷口迎接了,然后是寿材车七拐八拐。老头年轻的时候曾赶过马车,知道一点驾驶的技术。向东原先还指挥着,看见父亲过来,自动让到了一边。老头挥手吆喝着:“左左左,右右右,一点,再一点,再来一点……”驾驶员的技术真是可以,一个九十度的直角,硬是让他“突突突,突突突”地拐过来了。

  拐过来就到了,余下的就是人工。向东又是发烟,又是人人有份,又给人点烟,点着一个又一个。

  南房一排好几间,靠东的那间是双开门,尺寸最大。村里人盖房子都有这样的设计,却都不说出来。向东已经把双开门打开,单等着寿材进入,老头却改变主意,慌慌张张把南房的板凳搬到院子当中,他硬要人们把寿材放到凳子上,说是要祭祀。舁寿材的人说,哪儿都一样,几个人一舁二舁的,两支寿材就齐刷刷地摆到院当中了。

  此时,阳光充足,寿材的光亮和太阳的光亮碰撞在一起,放射出美轮美奂的金色光环。前来观看的老人们虚眯着双眼,围着寿材转来转去,寻找最佳位置。六子乘隙讲解着,宣传着,描绘着。

  老头老太太全家人开始了隆重的祭祀仪式,他们不停地跑进跑出,寿桃、糕点摆在桌上了,香蕉、苹果摆在桌上了,鞭炮、花炮、麻炮拿出来了,梳子,镜子,鲜花分别放进寿材里了。

  依次上香,依次叩头,燃炮是年轻人的事,他们跑过去点一下,再跑过去点一下,院子里就响起“咚——嘎,咚——嘎”的麻炮声。还有鞭炮呢,有人跑过去点了,人还没跑开,“噼噼啪啪”的声音早响起来了。还有花炮呢,那些年轻人都抢着点,随着“呜——哇,呜——哇”的响声,烟雾就弥漫开来。

  在鞭炮齐鸣的喜庆声中,在烟雾缭绕的欢乐声中,桂娥喊众人入席。六子和雕刻师就是专程来赴宴的,办的是喜事,摆的是喜宴,村里就这个习俗,代表着美好的祝愿!

  菜很丰盛,整整十个凉菜,专取彩头十全十美,主食是水饺和长寿面,酒自然是有的,三十年陈酿五粮醇,桂娥还在炒菜,排油烟机“嗡嗡嗡”不停地工作。老头不喝酒,饭量也少,扒了两口就出去了,老太太随后也出去了,留了向东陪着客人喝酒吃菜。

  老头走到了寿材边,端详着,摩挲着,然后,脱了鞋子把脚跨进去。老太太赶忙招架,急着嚷:你要干吗?要干吗?老头也不答,只笑着,然后就坐下了,再然后就躺下了,直挺挺的像一具尸体。

  大概此事以假乱真了,老太太感觉老头真的死了,便语无伦次地催促开来:“你起来,起来,快起来……”

  声音传进屋子里,屋子里的人都跑出来了。老头一动不动,还闭上了眼睛,就像真死人一样。老太太嗔怪着,你起来,快起来,眼里闪出了泪花。向东和桂娥也哭了,桂娥还“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六子笑了,雕刻师也笑了,六子说:“试试好,试试好,就应该试试。”

  他们的孙子和孙媳在一所学校教书,这个时候回来了,是专程赶回来的。孙子孙媳进院看见了这一幕,立马哭成了一团。老头赶紧地从寿材里爬出来,孙子是他的心肝宝贝,可不能吓着孙子。

  一时间,儿子和儿媳、孙子和孙媳哭成了一片,其伤心程度,就像老头老太太真的死了一样,不一样的是,这个死者还能行动,还能拉拉儿子,又拉拉孙子,使尽十八般武艺劝说着生者:

  “别哭……别哭啊……别哭……”

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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