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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琐记

时间:2025-02-01    来源:馨文居    作者:周瑄璞  阅读:

  后来得知,我大周村一条不足一公里的街,不到一千口的人,也能分出经济层次。西头人脑子活,做生意的多,手里有钱,消费能力就强。那些卖零食小吃的,在东头卖不动,到了西头就卖得快。财不外露、低调含蓄也不中,同村人不知,外面人却知。天长日久,生意人摸出门道,爱往西头而去,对我们东头,不抱太大希望,只当成路过。也或者东头的人都认周涛超市的豆腐,不眷顾他的生意,这就是卖豆腐的喊一嗓子就跑的原因。当然他也不知道东头为何拾里猛地会出现一个女人,前一阵住在村子中间地带别人家,后来住在自家盖好的新房里,每次都要买三四块豆腐。他对这一切不感兴趣,他只想着游完今天的乡,回家数钱。

  我组的新有,虽比我大好几岁,但喊我姑奶奶。他喂了几只羊,每天下午去张陈买豆腐渣。那一天我和村干部们在村后路边商量景观石的安放问题,新有开着电三轮路过,对我说,姑奶,你有瓶子没有?我去张陈,给你带回来一瓶最新鲜的豆浆叫你尝尝。我从包里拿出水杯,把水喝完,杯子给他。他拿上走了,我们继续说着石头的事情。几十分钟后,新有回来,车上拉着豆腐渣,从车前布袋里拿出我的玻璃水杯,已变成乳白色,端给我说,姑奶快喝吧,还热着哩。我拿过杯子,拧开杯盖,真切适宜的香气扑面而来,大口喝下,纯天然的豆香,把我感动得快要落泪。

  必不可少的表演

  乡村是个平摊开来的世界,没有秘密和隐私可言,一切都是公开的。一件事,一句话,会在半天之间传遍全村,并且衍生出好几个版本,你只要走出家门,一切行动,都置于众人目光之下。

  因为是以村为单位世代居住,所以有了稳定性长期性。大家都是熟人,同在一个起点和水平线上,几辈子守在一起,知根知底。大家都是爷们儿,要为自己的名声和形象负责,错综复杂的关系,所有的心机与争斗,都潜伏在平静谦和的表象之下,无论怎样,要维护住表面的和谐与融洽。应付的客气话说起来一套一套,听起来亲得不行。你借了人家的钱,他盼着你早日归还,但是在你来还钱的时候,他必须要说一声,噫,你拿住吧。十多年前我体验生活,雇了一辆小破面包车回村,一路跟司机说话,到了后,掏出说好的十五元钱给他,他说,你拿住吧;有时,你路过外村的小卖部买个一两块钱的小东西,掏钱时店主也会说,你拿住吧。当然你不能就此拿住,把钱装回自己口袋,而是要执意给他,对方在客气一下后,也会接下钱。这只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对话方式,当地人称为“作假儿”。作假儿一番,钱该是谁的还是谁的,但这“作假儿”的程序,必不可少,有时候要升华为一种表演,大家都是演员,要卖力演好乡村世界和谐美满这场戏。

  去年国庆假期我回大周,因为有车,便想磨一袋子面粉带回西安。买小麦,淘洗干净,晾干,送到镇上的磨面房,亲自看着小麦变成面粉。

  我从西安回大周,箱子里装满超市买的食品糖果、生活用品,送给乡亲们;从大周走的时候,便四处踅摸搜刮,乡亲们也会主动给我,黄豆、粉条、芝麻叶、苞谷糁、豆腐片(豆腐是我自己买,让自霞给我炸好)。春天里是新拔的青菜,冬天里是刚薅的蒜苗,夏秋季节是谁家房前屋后种的辣椒和丝瓜,总要把箱子装满才行。每次还要自霞给我烙几个油馍,火车上吃,回到西安再吃两天,好像很沾便宜,觉得我起码回到大周和刚返回西安的几天里,吃的是绿色无害的食品,心里略为安宁一些。

  开车了就更是豪放,回去拉满车,回来也要装满后备箱,否则就不甘心,把新村那里一户人家的柿子摘了两袋子,他家老汉说,摘吧摘吧多摘点,正愁着吃不及哩,小孩们都不爱吃。其实我也不爱吃,但是站在树下摘人家果实的这种感觉很爽,这些柿子回到西安后也是来不及吃,坏掉扔掉了不少。

  剧情起于购买小麦。明臣哥因承包了村后的一片土地,所以他家里囤有小麦,我向他提出购买。于是一个大中午,他用三轮车拉来一大蛇皮袋子小麦,我问他这有一百斤吧,他说,哪有一百斤,兴有六七十斤(其实他自己很清楚,这样袋子装满,正是一百斤)。我说,得先搞清有多少斤,我按行情每斤一块三给你钱。他说,噫,要啥钱哩,自己人,吃点麦,不算啥。转身走了。我选择相信了他说的六七十斤。那么价格在八十或九十元之间,我选择给他八十块钱,若给九十的话,人家会想,都九十了,还不给一整张吗?城里人就是抠。于是我翻遍各处,凑出八十块钱,来到他家门口,他爱人曹花坐在门外跟人闲聊,我把钱给曹花,她很是“作假儿”地推让了一番,但架不住我的执意要给,也听从周围人的劝说:“拿住吧拿住吧,你不拿她心里不得劲。”于是曹花在众人见证下,收下了八十元钱。

春天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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