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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琐记

时间:2025-02-01    来源:馨文居    作者:周瑄璞  阅读:

  切割机吱哇尖叫,年轻老师儿小心地切了一点,放在台阶上看看,好一些了,但还不是完全平整,肉眼可见的微微倾斜,但他说,不敢再切了,要是碰到里面的胎体,很可能震碎。于是见好就收,我回家用砂纸打磨。

  我戴好口罩,坐在院里,先把那个瓶嘴改造的喇叭花根打磨好,摸一摸不再刺挂皮肤,扣在餐桌上,是个小摆件,里面插放东西,或者上面放湿毛巾湿抹布。然后我对付这个小杯子的底部,砂纸打磨效果不是很好,因为釉体过于细腻密实,不吃砂纸,用力磨擦,直到拿着砂纸的手心发烫,只掉落下一层薄薄烟尘。放到地上看看,停停歇歇,打磨好久,还是有一丁点倾斜,但是磨得不挂手了,也不会划伤桌面,我认为可以使用了。

  唯有残缺才真实,不完美才是可爱,突然觉得这只小杯子就像是我自己一样,有着某种缺损,不得不稍显遗憾立于世间。于是对它产生感情,在几十个小杯子里,最是怜爱它,我将给予它一个杯子应有的尊严,让它真正发挥一个杯子的作用,为它命名,从今天起,它是我在大周村的主人杯。是的,那些完好漂亮、成套成双的杯子,我都不舍得用,只有这个残损的,被我拯救和挽留,符合我爱惜物品的心性。我将它冲洗干净,当即倒了一杯白开水,正式启用。天哪,它比所有杯子更加可人,淳朴的厚度正合适进入唇间,而微微的收口和撇沿,刚好搁置下唇。是谁的巧手拉出这样的器型?残缺的完美,说的就是它吧。我想象着跟它一批出窑的那些伙伴们,那些完美无缺的杯子们,它们光彩照人,自信满满。它们去了哪里,售出了怎样的价格?我看着杯底的落款,何不到网上寻找,再买几只正品?不不,不能这样,不能召来它的同伴们,用以伤害和羞辱它。世上那么多杯子,只有它以这种方式来到我的身边,拯救它的过程,我奔走与劳动,操心和期待,尽管它还不是百分百的水平,但我已经爱上了它。我喝完水,把它放到桌面上,肉眼几乎不易察觉的倾斜。转一转,看一看,还斜吗?似乎不了。它光明正大、憨头憨脑地站在那里。自己不说,没人知道。谁会想到一只正在用着的杯子能不平呢?不拿起来看,谁也不知它底部的伤痕,不知它几个小时前被粗暴切割的惊吓尖叫和无法预料的忐忑不安。历经波折,它成为一只真正的主人杯,因为它潜藏暗伤,因为它身世波折,惊险悬念。

  豆腐折射的经济

  大周人早睡早起。尤其是冬天,晚上八点街里就没人,家家关门闭户,黑灯睡觉,早上五六点就起来活动,七点多就吃罢早饭,好像他们要赶着出门上班似的。其实大多人啥事也没有,有事干的人都外出了,剩下家里老弱病残孕,无所事事,只要不是风雨天,吃完饭就来到街里,聚在明臣哥家门口,打牌,喷空,晒太阳。吃完这一顿,等待下一顿,上一顿和下一顿之间是打牌闲坐喷空,到点了急忙跑去买点面条回来下了吃,下午再接着打牌闲扯,然后再急忙买几个蒸馍,回家烧汤。

  我回到大周,不得已遵循了他们的生活习惯。有一次坐在床上看手机,快九点了,四周静得像是地老天荒,连虫鸣都没有一声,感觉全村人都睡了,就剩我一个,罪过罪过,也赶快睡吧。于是放下手机,关灯睡觉。这样的环境,也不失眠了,也不焦虑了,也是一觉睡到六七点,听到街里有人走动,有人说话,听到卖豆腐的吆喝声。

  我小时候,奶奶曾带着我,从老家来到西安我父母这里住了几十天,回去后,无数次嘲笑城市里的豆腐:“那也叫豆腐?洗的时候水管开大点,就砸个坑,放到锅里炒,不敢翻动,不小心就哝了(烂了碎了),吃到嘴里,跟石膏一样,没一点豆腐的香味。”是的,城市里的豆腐是石膏水点的细豆腐,没有豆香味。于是每次老家来人,或者我们从老家回西安,都带油炸豆腐片。他们平时不舍得割豆腐,也不舍得吃油,可要给亲人带东西,就会慷慨地割一大块豆腐,炸一盆子豆腐片。那是20世纪80年代,塑料袋还没有普及,要带这些过了油的豆腐片子很费事,先用笼布包好,外面再裹几层报纸,再给提包里垫一些苞谷皮,大费周章,保证提包不被油污渍了。那时也没有冰箱,带油炸豆腐只能是在冬天,春节前后。爸爸将这些来自河南乡下的豆腐片,给同事和邻居送上一点,感觉很是珍贵。

  20世纪90年代前后,农村人大批量进城务工,他们把乡村豆腐制作工艺也带到了城市,名曰香豆腐。我在菜市场看到跟老家一样的豆腐,先是吃惊,再是感动,买了回家一吃,跟老家豆腐同样的味道和硬度,从此后再也不用从老家带油炸豆腐片了。

春天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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