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真是大师遍地呀!前不久,我参加一个专家、教授研修班,学员几乎都是国内社科界小有名气的人物。一个研究国际共运史的,发言时侃侃而谈,如数家珍,会后大伙戏称他是“刘大师”,他也怡然自得,很是受用。还有一个研究曾国藩的,那考证功夫也不小,据说是当代“曾学”权威,我们也叫他“王大师”。不到一周时间,班里就封了七八个大师,大有泛滥之势,大师急剧贬值。结业喝酒时,我给“刘大师”敬酒,想不到他竟勃然变色:再叫我大师跟你急!
“刘大师”先喜后忧的郁闷心情,我可以理解。的确,大师称号,从高山仰止的泰山北斗,变成了可以到处奉送的廉价高帽,近乎讽刺的玩笑之词,谁都会避而远之。即便是那些真大师、准大师。
就说季羡林先生吧,那成就、造诣、威望、德行,似乎是当代学者中最胜任大师称号了,可是他却一推再推,坚决不要大师称号。他虽然不会像“刘大师”那样气急败坏地“跟你急”,但那态度也是毫不犹豫的:“环顾左右,朋友中国学基础胜于自己者,大有人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竟独占‘国学大师’的尊号,岂不折煞老身(借用京剧女角词)!我连‘国学小师’都不够,遑论‘大师’!”
作家阎连科前几天也十分生气地对记者说,当他得知自己在新书上即将被出版商封为“荒诞现实主义大师”,“我一听就吓坏了,赶忙给书商打去电话,他在电话里满口答应‘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可是十几天后,当放心去了一趟英国的阎连科回国后,谁都知道他已经是中国的“荒诞现实主义大师”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阎连科表示抗议。(《大河报》7月5日)
30岁不到的作家蔡骏,现在就被出版商封为“悬疑小说大师”,其名声俨然在阿加莎·克里斯蒂和斯蒂芬·金之上。直到出版商去年年末在其《天机》封面印上“一生无法逾越的高度”的字样,蔡骏终于忍无可忍,在博客公开进行了抗议:谁说我大师跟谁急!
除此之外,时下文学界还有“玄幻大师”、“盗墓大师”、“80后最后的大师”、“红学研究大师”等等,连开公司兼作家的郭敬明,最近也被书商尊为“成功学大师”。据说他们大都表示过拒绝、不满,也不乏“跟你急”者。
我就纳闷了,既然大家都在“跟你急”,可为什么大师的帽子还在满天飞,大师之声络绎不绝?依我所见,主要是“急”得还不够坚决使然。这里边,“跟你急”也是五花八门的,有真急的,也有假急的,有急上房的,也有装模作样的。如果是真急,谁再叫我大师,我就告他诽谤——我不是大师他偏叫我大师。不要以为,只有贬损降低一个人的名誉才叫诽谤,乱戴高帽,胡封尊号,同样也是诽谤。譬如,阎连科要是真急,就和出版商打官司,不惜撕破脸面,告他诬陷,索赔他一百万;蔡骏要是真急,就和出版商上法庭,动真格的,诉他侵犯名誉,精神损失,名誉赔偿,也别客气,放开了要。季羡林年老体弱,就免了罢,有义正词严的公开声明就行了。
果如此,那些出版商、评论家,再叫你大师时就得掂量掂量了,www.xinwenju.com会不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拍马屁拍到马蹄上?本来也就是虚张声势,哗众取宠,为了卖书时贴个标签,骗骗读者,好多挣俩钱,如果再摊一场官司,赔钱又耽误工夫,那就太不值当了。
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出版商乱封大师,是利欲熏心,不择手段;评论家瞎捧大师,是文人无行,贪图小利。被捧、被封的作家、学者则一定要头脑清醒,有自知之明,坚决不当赝品大师,学学季羡林、阎连科,再叫我大师跟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