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六步洗手法”,大家应该都不陌生。最早采用六步洗手法的地方是医院。在无菌技术的要求下,每个医务人员将运用六步洗手法洗手变成一种肌肉记忆。之后,六步洗手法从医院走向民间,成了保持卫生、预防疾病的基本手段。但其实,它的历史并不长,人们开始认真洗手,也就是这100多年的事情。
在19世纪之前,医生是不洗手的。古代的医学观念和现代医学观念完全是两码事。“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曾经在他的医学笔记里这样写道:“如果脓液是白色且没有进攻性的,那么,健康就会随之到来。”
西方医学的奠基人都这么说了,所以脏一点儿臭一点儿算不得什么大事,洗不洗手也就无所谓了。就算有人洁癖发作要洗手,也是用水盆和毛巾进行擦洗,鲜少用流动水冲洗双手,根本达不到今天洗手的清洁程度。
那么,现代医学观念上的“洗手”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吗?它又是谁发明的呢?
六步洗手法的发明,离不开一个关键人物—塞梅尔维斯。
塞梅尔维斯出生于1818年,是一位产科医生。他在奥地利维也纳总医院工作的时候,发现该院产妇的死亡率特别高。统计数据显示,在他工作的病区里,1846年有4010名产妇入院,死亡的有459人,死亡率比在家生产的产妇死亡率要高。
这完全说不过去—有专业医生的照料,怎么死亡率反而增高了呢?
维也纳总医院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产科门诊,医院除了救死扶伤,还承担了教学的功能,医院里有大量的医科大学生。按照医院的规定,每个医生和医科大学生早上来到医院,先要去停尸间做尸体解剖,然后才能进病房工作。这些医生在解剖了腐烂的尸体后,有的只是在水盆里用肥皂简单洗一下手,有的根本就没有洗手,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更换,就马上去为产妇接生。
众所周知,怀孕会降低人体的抵抗力,而生产过程中,更是会在挤压和剥离中造成产妇受伤,产妇可谓是半只脚踏在鬼门关里。此时的产妇缺少抵抗力,身上又带着开放性的伤口,一旦病菌来到产妇身上,几乎是长驱直入,很快就会发展成产褥热(产褥感染)。在医学技术不发达的年代,产褥热是孕妇产后致死的主要原因;即便是现代,产褥热依然是产妇“四大杀手”之一,以发展迅猛、症状凶险著称。
塞梅尔维斯研究产褥热时,发现在他所管辖的病区里,二号病区产褥热发生的概率要低于一号病区。这个发现让他陷入了沉思。
医生的业务能力、病房的人员配置、药品的供应,两个病区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二号病区的发病率更低?难道是因为住进这个病区的产妇身体更为强壮?塞梅尔维斯经过仔细的观察发现,两个病区在管理上有一点儿小小的不同:一号病区由医生管理,二号病区由助产士管理。从理论知识和业务水平来说,医生都是远胜助产士的,助产士在病区里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他们既不用去解剖尸体,也不用检查孕妇的身体。
塞梅尔维斯开始怀疑,产褥热的发生,www.xinwenju.com是因为医生的手把尸体上的有害物质传染给了产妇。很快,另一件事情的发生,让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医院的一位产科医生在例行的尸体解剖中,不小心用手术刀误伤了自己。原本只是一个很小的伤口,医生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伤口迟迟不好,接着,他开始发热,出现全身感染的症状,最后因败血症死亡。塞梅尔维斯解剖了这位同事的尸体,发现病理改变和产褥热完全相同。这个结果给了塞梅尔维斯信心,他决定用实验证明自己的发现。
塞梅尔维斯决定在病区内推广并普及洗手,他规定,每个医生给产妇检查身体前,必须用含氯的溶液清洗双手。在他的强势干涉下,产科病区的死亡率直线下降—1847年,该病区产褥期妇女死亡率从5月的18%下降到同年6月至11月的3%以下。
实验结果证明了洗手的重要性,也坚定了塞梅尔维斯的信念,他公开宣布,产褥热是由医生传染给产妇的。这个说法就像一枚炸弹投入了医学界,这份声明也让塞梅尔维斯站到了所有医生的对立面,挑战了整个行业,成为医生的公敌。维也纳医学会对塞梅尔维斯的“洗手论”发表了猛烈的抨击,说他小题大做,哗众取宠,塞梅尔维斯的同事也不理解他对洗手的执着。在同行的群体攻击下,塞梅尔维斯名声扫地,职业生涯跌至谷底,只能无奈地离开维也纳。
被维也纳总医院解雇的塞梅尔维斯来到布达佩斯,在那里继续推广他的洗手法。在他的坚持下,产科的死亡率同样有显著下降,但是针对他的污蔑和抨击一直没有停止。在长期的不公正待遇下,他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并因此被送入精神病院,入院后两周就去世了—由于手指被割伤后消毒不及时导致的败血症。在他留下来的著作中,写有这样一段话:“即使我无法活着亲眼看到征服产褥热的那一天,我也坚信那一幸运时刻即将到来,为此我死而无憾。”
塞梅尔维斯是一位英勇的斗士,他从未放弃自己的信念,他的人生悲剧,是所有先驱者的悲剧,走在时代前列的人,必定会遭受误解和伤害,但是时间最终证明了他们的正确。1877年,科赫证明了空气中存在炭疽杆菌;这一年,李斯特在无菌技术下成功施行关节置换术。无菌技术的出现,终于让主流医学界认识到洗手与消毒的重要性。至此,医生们在接触病人前会洗手,给病人进行侵入性操作时,会戴上无菌手套,使用无菌器械。六步洗手法的出现,代表人们开始正视微生物的存在,并探索与这些看不见的生命和平共处的方式。
在今天,手部的清洁不仅和健康挂钩,也成了文明的象征,成为一种生活态度。饭前便后要洗手,感冒之后勤洗手,被写在健康宣教栏上,也融入每一个人的生活中,洗手成为我们每天反复会做的事情。
谁又能想到,看似理所当然的洗手,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悲情的故事!纵观科学史,我们会发现,每一个观念的进步,都包含着前人不懈的努力,正是这些微小的进步铸成了科学发展的阶梯,带领我们摘取文明的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