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无征无兆的,悄然的来了,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声息,尤其在山野,绝不会有人响几个炮竹或绽放几个烟花迎接这所谓的新的开始!如果不是手机里有点动静,我与鄙野一样作息的诸男诸女诸老诸少,谁理睬今日是元旦,新年的第一天呢!元旦,没有不同于昨日的异常,可使平静的心湖泛出几点涟漪。元旦,不也是雄鸡一唱天始亮。我散漫,不想受时间限制约束的,用特定的日子做特定的事。要说新的,不只是元旦,每一天,每一刻都是新的。我若送人祝福,不必是元旦,可以是眼前的任何一天任何一刻。祝人元旦幸福快乐,如何比得上祝人每天每刻幸福快乐! 今日之日,与昨日之日,诸如我者,凡胎肉眼的,看不出什么区别。就是从鄙野的男人或女人,老人或童稚,一切表情,乃至衣着,皆与昨无异。天气也是如此,似昨日,白天有阳光,驱走冬的一点冷;晚上,有星光化霜化露,添一些冬的寒。雪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还与鄙野无关。
也许,我太麻木,元旦,咋会与平常日子一样平常呢?我不想鄙野的人认为我迂腐怪癖,我藏住心思,暗暗寻找元旦或有之异象。旧的仍在延续,新不见新,我瞩远睇近,我仰高俯低,甚至深吸空气,企图嗅到元旦的芬芳。天高地迥皆如昨,风平浪静又到今。我的寻找显然徒劳无功,找不到其它特异。
悲乎?哀乎?蓑翁渐次衰老,脑之容量,一日少于一日,心之容量,亦如此。甚至,连昨日之日,连自己之经历,也装不全了,丢三落四。比如,昨日,我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走过什么地方,思考过什么问题。幸好,我不曾许过诺,或答应过别人什么,否则,我将变成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了。
如果静心细细思量,总有一段空白横亘眼前,模糊今与昨,即使有沟有壑隔着,也非沟非壑了。于今视昨,那还有昨的痕迹。昨,只是记忆中的影像,掺杂了很多的主观。今与昨,这较短时段的比照,是否同于今与昔的比照呢?如是,历史其是亦非,其非亦是。我茫然,我不思考这样的问题,空耗脑汁。
我试图,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记录我即时之作为。那么,我会不会怀疑那是自己的笔迹呢?在另外的时间点。正如,今日的元旦,其全部意义乃是游离的,游离于蓑翁之外,无关乎蓑翁。元旦,它是繁华世界的节日,不是鄙野的节日。元旦,我没有特别的悲喜需要宣泄,爆发;更无须筹划,于二〇二四年的三百六十五个空格填写一些什么。
蓑翁,的的确确企图淡化任何日子,每日都无雕琢,无装饰,自自然然的,多好!我也忌讳谈起某年某月某日的特殊。因此,我从不过生日,我找一些借口,避开,或者绕过生日这样的时点。 元旦,我仍在平素的状态,我呼吸的仍是这山野的气息。我的餐饮,乃山野泥土里长出的食物。天冷着,我燃山里捡拾的干柴烤火。
唉,今日的元旦,却还只是兔年的十一月。虽冬至过了,还未小寒呢?有些什么风俗呢?我一点也说不上来。传统,开始被记忆忽略。纷繁,使简单倾圮。
于农历的日子,还是有感应的,正月,年头耶?腊月,岁末耶?传统与风俗,似乎大都与公历无关呢?传统与风俗大概都只在农历的日子发光。总而言之,一般情况下,到了公历的元月,农历的年味才萌芽,闰了一月的兔年,年味有点淡。即使灶台上开始熏腊肉,储备年货。陆续的,远处回归的人。脸,困乏而喜悦。包,沉甸甸的,拎着,满塞着浓缩了外界的风土外界的精彩。 阳光之金,匀撒在地面,树上也涂了金。两麻雀爪抓住枯枝,喳喳对语,我对它们嘘嘘,它们不睬,我又换了发声:新年好!两麻雀一齐展翅飞走了,我暗笑自己,望着空中越来越小的两点,直到不见,我才收回目光。树虽是微颤,有细屑飞落,细屑亦金色,疏透,像花粉香尘。
刘福与我“狭路”相逢,他对我很恭敬,疲惫的神情迅速堆了笑:“老师,新年好!” 我很尴尬,一则还称我老师,二则是听到的“新年好!”“新年好”于这山野不合时宜的,挺另类的!我讪讪的笑笑,刘福肩挎一大背包,手拖一行李箱,鼓鼓囊囊的。刘福没有了前几回见到的风采,在外打工近三十年,与我见面次数也只屈指可数。儿子随前妻,他没有再娶,每月给儿子生活费后,自己所剩无几,幸好父母身体还好,能自食其力。我见他头上有白发了,还不到五十呢?
刘福自少年起,一直在深圳打工。那时(九〇年代初)他岁末回山里,脚上一双锃亮的皮鞋,就照亮过山里不少青年男女的眼睛呢。电子手表扣住手腕,时间的每分每秒摸着他脉搏走,很风光的,不像别人那样寒碜,问个时间要看天色,或者去看那老是走不准的滴滴答答的破闹钟。 于刘福而言,时下,已不像2020年以前,最早也要到农历小年才可以歇工休假,甚至年三十还要赶工。更不堪的这2023年,工厂订单不足,他做做歇歇,除了自己吃喝,房租,交通,没余下几个铜板,想辞工,又没有其他事做。
我与刘福寒暄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里却又略略的酸楚。我还是坚持让他,路边的衰草丛掩了我的鞋,他有愧色,先过去。刘福,不再少年的背影,让我心尤耿介,感觉自己老了很多。
鄙野的宁静,可以无关于外界,走远的人,回来就得安宁。何似在外呢? 加沙正燃战火,以色列与哈马斯相互撕咬着,谁也不想松口。
二人转后的普京,任期又已清零的普京,正踌躇满志,开疆辟土。吞下乌克兰,就等同吞下长生不老药的普京,正在一步一步成就他的沙皇大梦!
唉,洪灾过后的涿州是否拧干了湿透的衣裳!?
地震过后的青海民和的冬天是否温暖!? 走出校门的学子是否都找到饭碗!? 躺平的年轻人是否仍无神盯着天花板,啃老!?
逝去亲朋,他们灵魂是否都得到安息!? 所谓“元”者,乃开始之意;“旦”者,日出地平,天明之谓也。严格地讲,元旦开始并不是以日出为始端,而是先于日出足有三四个时辰。所以,元旦其至,蓑翁曰其悄然,还是有些依据。恐怕,只有赶时髦,新派之士,无所事事者,才会等待零时的钟声,而乍然迸发一冲热焰,使之燃烧并未成真的期望。 于蓑翁言,舶来品毕竟还是舶来品,无有真正文化的认同,没有真正文化的融合,还是次于风俗的流布。不能积聚族群心理之大同,其不可进入族群的心灵,而可作为一般休憩的节日。是啊,要在普遍的心灵种植永远的具有传承性质的记忆,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只有具有人文意味的日子,才是风俗的节日。寄托也罢,追思也罢,族群之个体间相互依存,共同的需要,总会以一种特别的状态,而完成情绪的发泄。在这方面说来,元旦,它不是这样的日子。尤其,在农村,在山区,它绝非宣泄的节日。 兔年,于我,有什么意义呢?颓废,浑浑噩噩,为而不为,为而无益。消费,乃是消耗,形销骨立者,一如岁月的蚕食,瞻前顾后,一路走了过来,逶迤的路径,似乎,记不得影子的轮廓,而一个个空格,不像饥饿的口,等待的只是雨雪的填充。后面的日子,虽然,划归2024,一串数字牵着人生,走向衰老。 记不清什么,也勿需记清什么。
2023,所缀连的一串日子,把它们悬挂起来,将有怎样的效果呢?不甚滑润的一珠一珠,或重或轻,或瘪或实。如果,真要是捡拾出几颗,让其于2024这块地里,会生出怎样的根芽枝叶呢?咀嚼,反刍,这些机械的协作,能够制造怎样的养分,散布于肌体,抵御多少风寒?无论新之概念,还是旧之圭臬,于封闭的空间,如何演义为无限风光。 兔年只剩一截短短的残炷。兔年,即将燃尽,袅袅的烟灰,蒙蔽了一张张木然的表情。而那些没有标记的事物,毫无风格地错列于晦暗之中,瓦砾一般的光里,一切跟从的意识,发酵了。熏熏之中,似醉非醉的嘴唇,说着奉承的话语。呕吐之废,饱嗝之发音,梦呓一般的言辞,于溜须者修饰成为指示。
次第而至,特别与平常,几乎所有的日子,在承载相似的内容,于梦幻之间,于昏睡之中,而每一人睁眼之所见,心理之所感,却是由于个体的差异,而呈现万千色彩。
所谓的节日,它的公共的性质,所携带的风俗,远非一个一个的愿望,集中在一起,蒸蒸而发出无数的相似的喜悦。元旦,到底有多少中国化的内容,汉化的东西,在鼓动国人的基于原则的消费呢? 蓑翁,对于符号或者准符号之类的表露共同情绪的具有所谓文化特质的日子,没有过多的敏感。何况,自然的东西,不会因为人共同的情绪而变改。花,开时则开;芽萌时则萌;叶荣时则荣,叶衰时则衰。况且,这所谓的新年,似乎并没有遵循一般的律则,其皆始于春暖,而终于冬寒乎?大抵说,新与旧,乃人的认知所予,而非自然意义。人的主观真应该把实际的实实在在的当下,曰之以为新,而非未来。毫无疑问,人的身体,甚至心智都不能到达未来,未来只是看得见的遥远。梦也如此,它只是虚幻。 其实,如果元旦,每一年的元旦,不是与中华的除夕春节相邻,相距不太远,那么,它的意义会少得更加可怜,甚至会被我这鄙野忽略。
蓑翁,无动于衷。不过,每一个日子,皆是一个起点。既非特别,那么奉之以淡泊,以祭祀不返之昔,还是应该的。
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的遗漏,弃于昨日的某个角落。 蓑翁,在伦常之中行走着,而风景乃是应心而生,因心动而异而美的。所谓同者,乃视觉储藏的记忆。
回不去了。疾驰的光阴之列,而其所停靠的每一驿站,下去的,他还可以上来吗?新上的,与蓑翁将有多少共同的旅途? 唉!退言之,这元旦的日子,也如风俗里的某一个节日,还是有益的。那么,我的鄙野,将有更多彼此认识的面孔,彼此听惯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