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奶奶出生在1936年。
关于奶奶,其实很多事情我都是听父母说的,也有听爷爷和她自己说的;
她是一个出生在20世纪30年代的女人,经历过西安事变、经历过新中国解放、也经历过文化大革命;那时候的女人们、都还流行着裹小脚,社会矛盾依旧存在,用内忧外患,苦不堪言来形容或许更恰当一些。
如果要我用一个字来形容她,“苦”无疑是最合适的;
奶奶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六七十年代,粮食虽然已经没那么紧张,但她依旧节约,我爸、叔叔、大伯,姑姑们都还小,衣服也不过是奶奶织的粗布;加之爷爷常年在外打工,也仅仅是靠着她给别人做衣服,卖点农作物维持生计,照顾六个子女;每当我初中放学回家,吃完晚饭,夜晚坐在院子里乘凉,她都会说起这些事情,总是感慨能吃上一顿白米饭就算是过节了;
奶奶养了很多只鸡,鸡下的蛋从来舍不得吃,那是因为鸡蛋换来的钱,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偶尔也可以满足我与弟弟妹妹的口腹之欲;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她做的糖鸡蛋,甜甜的蛋白,嫩到极点的蛋黄,在我吃的同时还不忘操着她那地道的贵州话告诉我“慢点儿七(吃),图子(傻瓜),先吃蛋黄,巴适得很”
奶奶是一个心细手巧的人;没读过书的她,不识字,不识数,但她依旧发挥着个人的能力,帮别人量体型,身高体重,进行衣服的设计制作;肩膀的宽窄,袖口的粗细,裤子的长短,鞋的大小。她都可以精确的算出来且完美的制作完,连她自己和爷爷的寿衣,都是他自己亲手制作的;总而言之,在她手里完成的衣服,鞋子,已经多到我记不清了;
奶奶在十多年前摔伤了腿,从那以后,陪伴在她身边最久的,其实是那根磨损到发光的拐杖。
让我意识到奶奶老了的时候,是高中;那个时候我住学校,一个月回一次家,在出发前我都会给她打一个电话,告诉她我何时回家,挂掉电话她都会让爷爷提前去我下车的地方等我;因为自己行动不便,爷爷出发前,她都会让爷爷从屋子里搬一根凳子放在家门口,她就坐在靠路边的地方,双眼看着半山腰上的马路,因为在那里可以看到马路拐弯之后露头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时间看到我的地方,一等就是一个钟头。
到家之后,第一个开口笑的便是她了,一句“驰子,回来了啊”,依旧是我心里忘不掉的熟悉的言语。当她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拖着早已弯曲的腰进门,边问我吃饭没有,边吩咐爷爷给拿出那些我早已经吃厌烦的零食和津威酸奶,嗯,这是她最喜欢的喝的酸奶;就那时候,我感觉到她老了,连动作都变得迟缓,拐杖都变得颤抖起来;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家一年头只有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才可以吃到平时我吃不到的饭菜和肉。她也总是回忆她吃苦的年代,吃树皮,吃蕨根,偶尔能吃上一顿大米就已经是上天眷顾了。她总是说“你们现在安登儿逸了,不用干活路(活儿)分工分,生产队总有干不完的活路”
家乡的李子又熟了
我没有把门口的凳子搬进屋
在这路遥马急的人间
无人再护我周全
而如今
清风拂过山岗,明月照亮故乡
您长眠,我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