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 书籍。好话题。散版这次征集这么好一个话题,老船再怎么慵懒,也得就自心所好说道说道哈。
书房,我无;书籍,我少,不如就说书吧。其实这书嘛,我压根说不了,不过从小就爱听人说书,不是茶馆老者三弦俩指拨弄几下,然后程式化开讲,令一干听众目不交睫恭谨洗耳的那种,大都是同学少年中,学富没个五车也有个两车半的家伙利嘴叭叭吐出的山寨版“经典”。无非是从故纸堆里现学现卖加上想一出是一出地来他个古今杂糅、混淆时空互嘲互掐之类,引发一串串会心会意或莫名其妙的哄堂大笑。狗嘴里不吐象牙,吐的多是土话、脏话、塑料普通话、时髦话,不时还拽几个说书人自己也一知半解甚或不知所云的文言词儿。好多时候都让听众忘了自己只是听众,跟主讲者热烈地互动起来,从争辩到争执再到争吵不休,可是常事哦。甚至为了一个字(譬如老母在岳飞背上刺的是“精忠报国”,还是“尽忠报国“)争得面红耳赤,好几次还相互拉扯着一路小跑到市文化馆。干嘛?请当馆长的同学老爸来他个权威判定,一锤定音是也。
馆长也不是次次都在,更不可能有求必应。没成想这反而倒逼出我等一干小伙伴“求人不如求己”的稚气与志气兼而有之的意气:咱少听,多看,不好吗?用眼睛看书,看耍书子(课外文学类书籍),尽量多看有趣的有意义的书,争取长大后成为馆长那样有学问、谁也难不倒的人。
随着年齿渐长,稚气渐渐蜕变为青春蓬勃的求知意向。诸如“读书使人明智”、“知识就是力量”、“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扑在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之类名人格言,如一股股持续不断的东风,鼓荡起老船我一腔热血升腾而起用“书作舟”的风帆。
然而,我这人因天生的愚钝、慵懒,还不无几分叶公好龙的德性,再加上客观因素——顶着知青冠冕奔赴广阔天地胼手胝足劳作六载、返城后,我登临脚手架,成日间,用一把瓦刀“弹奏建筑交响曲”,又是四年高空野外的干活,整个青年时代跟文化都没啥交集(当然,比阿Q即将走向断头台时被要求画圈时,平生初次接触笔,一时不知所措,纠集于画不圆圈圈的可笑复可怜的情状要稍好一点)——是以读书并不太多。有限的阅读大都是泛泛浏览,沉溺于故事情节、人物命运归宿抑或某些有趣词句之中,至于思辨一番书中的思想内涵如何深邃、艺术手法如何高明等深层次的思维活动,压根不是我的功课。但好在此后跻身围墙外中文专业大学生(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之列,先后从事中小学教育和企业管理工作,看书的时间多了不少,因专业的需要,看的大都是古今中外名著和文学理论专著之类。久而久之,“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之类信条或多或少把我的阅读视野打开,让我的知识库存积淀了些许,或许达到“聊胜于无”的浅浅一层了吧。
书,我是读得杂,读得粗疏,却也有读得近乎痴迷的时候。记得一本《呐喊》一本《彷徨》,几十万铅字的“美餐”,愣是让我一个夜晚给干掉了。那夜,我或坐或卧于一方蚊帐内,不惜耗尽四节手电电池,一字不漏阅读鲁大师著作。时而傻笑,时而嗟叹,时而支颐作思想者状……何其投入,何其痛快!读后,只觉得酣畅淋漓而又余味无穷。以至于后来在不同时段,又用兴奋的目光把这两本中短篇小说集一字字抚mo了若干回,无形中,把日常言语都给小小地“鲁化”了,在跟知青好友说笑打闹中,屡屡不自觉爆出些“鲁味”话梗儿。诸如”“一斤米饭,妈妈的,太不禁吃,多乎哉?不多也”、“放下你的牛鞭,儿子打老子呀,老子总算被儿子打了”、“看勺,看我手舞丈八粪勺。你能抵挡你能抵挡住么”、“粪桶里金汤荡漾,大约要漾出来,要溅龟儿子一身了”……凡此种种迅翁式灰褐色幽默,让大家傻笑狂笑然后,来一通互送拳头哎哟声声不一而足。
书,看多了,没成想给我带来两个好高骛远的臭毛病。
一是要考书。明明只有初中学历,却偏偏要报考高教自考汉语言文学专业。工作之余,挤出大部分业余时间看书看教材。头两科开考前,我心怯怯,啃书,像啃那没熟透的肉骨头一般死啃恶啃。上个“大号”,我也攥本教材,从无厕之家到公厕也就两百米远,一骑“飞鸽”滚滚自行到厕前,蹲坑看书两不误,腹内明明早排空,脑内还在一个劲地架构形象呀逻辑呀什么的。即便如此,临考前还紧张兮兮,没成想一考而过,分数还不低。如此这般,五年下来,一科科过关斩将,居然拿下该专业专科、本科毕业文凭。撰写的一篇题为《鲁迅小说中妇女形象系列谈》的毕业论文还斩获优秀的殊荣。
二是要写书。明明民间短故事都没写过,却不知天高厚地要写中篇小说。记得我25岁那年,某处建筑工地,大雪纷飞,可以歇上五个工作日,我不回家,黏在工棚里,每天除了吃两顿饭睡三到四个钟头的觉以外,就坐在被窝里写写写,100页一摞的稿纸写了三摞(当然也包括写废了的大半摞)。我自行创造的写作条件可是绝了,奇葩了:被窝上搁一块工地木板,板上放稿纸,我上身披棉袄,端坐被窝里,“坐月子”一般的姿势,不过不是喝红糖水,而是流泻蓝墨水:通过笔管聚于笔尖,让蓝墨水迁延成线,组装成方块字次第趴到稿纸上。如此这般忙活了五个昼夜,抢火一般地炮制出一个五万多字的所谓中篇。依稀记得篇名叫个啥《殊途同归》吧?写的什么,现在说来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投递好几家文学期刊,无不铩羽而归。说来我至今仍佩服当年年轻气盛不言败的自己,明知自己知识面狭窄、阅历不丰,写作基本功阙如,却还是一篇接一篇地写,一次接一次地投,一回接一回地收退稿,再一篇接一篇的写……
我还是高抬自己了,青春狂狷劲儿也就那么几年。三十岁之后参加自学考试、转到教育岗位之后。知识的力量打败了我的狂狷,发现自己压根不是这块料,与其大批量的制造废纸白费时光地写写写,还不如较为系统地持之以恒地看看看。多看书,看好书,终归是一件有乐趣有益身心的事呗。
这一沉寂就是三十年,直到退休前两年,看网文看多了,就不免心旌摇荡,网络文学异军突起,投稿基本没有拒发之忧,而且互动交流无上限,收益多多。本人经三十年人生阅历的增值,有看书品书评书的多番历练,干嘛不重新拿起笔(不,击打电脑键盘即可)来上网撰文跻身网络写手之列呢?
这一写,不说一发而不可收,倒也是陆陆续续码字逾两百万了吧。有人多次撺掇我:写这么多了,出书吧,还愣着干啥?我说出书我所愿,自费出书非我所愿,就我这两下子,没哪家出版社瞧得上。还不如心无旁骛,多看书,适时适量写点文字,权当写书,不为达成出书目标的自由无羁式写书。快乐写书。写那些自己记忆最清晰感受最深刻人物情节最有趣的片段,体验和享受写书过程的谐趣,何乐而不为也。
是啊,乐。人,既然很难做到从心所欲,咱就来个从心所乐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乐,就是今儿个我以我心说说书的动力所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