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参加某白酒订货会。按照常规,中午12点钟前到达会场也不耽误抽奖、会餐。但这次破例提前开了席。楼上楼下所有的大厅和包间都坐满了,而且已经近乎杯盘狼藉。我在一个大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会友提醒我,得先去把抽奖卡放进抽奖箱以便抽奖。于是我起身去到另一个大厅投放抽奖卡。谁知当我回来听说,有一位比我来得还晚的会友正想坐我那位子,同桌子的人便不让他坐,说这里已有人,他去放抽奖卡去了,马上就回来。那人便很知趣地另找座位去了。试想,如果同桌的人对我不负责任,任凭后来的人坐了我的位子,也实属正常。素不相识嘛,人家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为你保住这个位子。于是,我便很感激在座的桌友,用餐时一再站起来举杯,虔诚地向这些为我“护位”的桌友们表示由衷感谢,不禁心中极为安然。
这件小事,虽然过去一些时日了,但却不时地在我脑海里浮现,让我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
由此我想起了我在部队时,让我终生感到人间温暖的两个人。一个是带新兵的人,一个是指导员季元府。
1969年我参军体检的时候,是在春暖咋寒的季节。地上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路上很滑,记得我是穿着深腰胶鞋去的。西北风呼呼地刮着,不觉浑身冷飕飕的,但当兵心切,心里却是热乎乎的兴奋。也许是激动的吧,体检时血压有点偏高。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带兵的解放军军官,已站到了我的身边。他俯下身子,小声地和医生“通融”,想让他说出像这样的血压是可以当兵的话来,医生坚持了原则,始终没被“通融”通,坚持说,这样的血压已经超过了验兵体检的标准,我们不敢做主。于是,带兵的那位军官就把我带到室外凛冽的寒风中,帮我捋开衣袖,让胳臂在刺骨的寒风中吹拂,回去再量,血压还是不符合标准;他又把我带到外面,让冷风吹我的胳膊,经过三番五次地用冷风“物理降温”,最终高低把这高出的部分血压指标“冻”了回去,达到了正常标准。让我如愿以偿地穿上了绿色的军装,当上了一名人人羡慕的解放军战士。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有恩于我的好军官,我到了军营以后,只顾自己兴高采烈地陶醉于当兵的愿望已经实现氛围之中去了,每天和新战友们一道,欢欢乐乐地饮食起居、军事训练,乐不思蜀。甚至在梦中都会笑醒。对于那位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地把我带到部队来的那位带兵的军官,从来没有想起来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在团里哪个单位,担任什么职务,甚至直至我退伍,都没有和他谋过面,道一声谢谢什么的。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之后,我被分到了团部警卫排,当上了一名令人羡慕神气的警卫员,成天价身挎手枪,在团部机关和军官家属住宅区,执勤巡逻,站岗放哨,那个高兴的劲儿,说句不好听的话,走路都打飘,有时还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取出身上的一面小镜子,臭美一番。
在警卫排没过多长时间,我又被调到了司令部驾驶班。在为期半年多的汽车技能培训期间,集训队指导员季元府,对我另眼相看,爱护有加。在很多方面,他有意识地在锻炼培养我。如鼓励和布置我写一些宣传好人好事和时事政治等方面的文章,还帮我把有的文章整理后,往南京军区《人民前线》报纸投稿;让我在夜里去他的宿舍,帮助他记录当天的新华社电讯稿,以便他及时给集训队上政治思想课时使用;车队外出训练时,如遇到给地方上装卸货物,他也都是把我喊到身边,和他一起挥汗如雨地劳动等等。
由于我表现得好,季元府指导员总是大会小会地表扬我,号召大家向我学习。他越是这样,我的积极性就越高,从而迎来了大家羡慕的眼光。
1969年7月1日建党节前夕,季元府指导员(支部书记)安排我的班长(党小组长)找我谈话,让我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叮嘱我要积极向党组织靠拢。申请书递交不久,车队党支部便一致通过了我的入党申请,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当时没有预备期)。指导员不仅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之一,而且还在党支部大会上,站在前台领袖像面前,带领我举起右手进行入党宣誓。
汽车集训队是个临时性单位。能够在这个临时性单位入党,据说在我之前几乎没有过。我虽然也很感激季元府指导员对我的培养教育,但是,等我回到了团部驾驶班之后,在营房里却很少见到他,也没有有意识地主动找过他,即使偶尔见了面,也只是腼腆地相视一笑,更没有想起来向他说些感谢的话语。
前几年,社会上兴起了战友聚会热,各个战友群也应运而生,我团的几个战友群,我也都参加了。我在战友群里,多次询问那位当年去萧县带新兵的人和季元府指导员的情况,希望能够在战友们的帮助下,找到他俩的联系方式,趁我现在还能走动,很想去拜望他们,一吐几十年积压在我心头的感激之情,也算了却我的一份愧疚心绪。
但非常遗憾的是,来自群里战友们的回复中,都对他们俩目前居住在什么地方,生活境况如何和联系方式,均表示不清楚。如果他们都还健在的话,估计也都是接近八十岁的老人了。但愿他们好人一生平安,健健康康、愉愉快快地安度幸福的晚年!
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带我走进军营的军官,那位有意识地培养教育我,带我走进党组织大门的季元府指导员,你们现在在哪里?你们知道我一直很想念您们吗?
行文至此,倏然地想起了孔圣人说过的一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意思是说,当你想报答父母养育之恩时,父母却已不在人世了,要让人们在父母还健在的时候及时行孝,不留遗憾。我觉得这句话在家庭之外关系的人群中也同样适用。你在他人身上所得到的哪怕是点滴的恩惠,也要适时地时去实施报答,并永远地铭记在心。不然,同样会留下心理上难以愈合的缕缕伤痕,以致于成为终生的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