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了,而且病得不轻,眼看着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可医院却查不出任何病因。他心里知道,自己确实病了,每天吃不下睡不着的,全都因为脑子里有一种叫声。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叫声呢?
上周的一个晚上,他被惊叫声从睡梦中惊醒,听声音好像发自他的楼下,有一个女人在断断续续地喊着救命。他听出那声音的尖利、恐惧、压抑,便本能地跳下床,跑到窗户边,打开闭着的窗户。在隐隐约约的灯光下,他看见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楼下厮打,因为他开窗发出的声响,已经停止了动作。那女人叫了一声:“救我”。但马上没了声响,那声音是戛然而止的,可以听出有人捂住了她的嘴。他有种冲动,想在这宁静的夜空中,也大喊一声:“住手”。那两个男人没给他这样的机会,其中一个举起手指着他说,你少管闲事,我已经认识你了。另一个却大声地说,我认识你家,你要逞能,有你好受的。说这话的时候,同样地朝他举起了手。在昏暗的路灯下,那两个男人的手上都折射出一些反光,他看清楚了,那是两把刀。他刚才的冲动一下子消失了,慢慢地缩回脑袋,关上了窗户。可心里还是希望有邻居能听见那女人的叫声,能够出手帮那个女人一下,所以在关窗户的时候,他伸头四周看了一下,左右全部是漆黑的一片,没有一点动静。在这过程中,他又一次听见那女人断断续续的叫声,那叫声尖利而无助。
那一晚他没睡,也没再打开那窗户,他在等待企盼着有个人能发出他刚才想发出的喊声,那么他就是第二个,可没有这样的声音。连那女人的叫声,也在一些轻微的挣扎声中消失,夜又归于平静,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他的心却无法平静,整整一夜都在咒骂自己的软弱、胆小与无能。同时也有件事困扰着他,为什么没有一个邻居听见那叫声,而他却偏偏听见了。
第二天一早,他走出门时是想得到证实,昨晚确实有那样的叫声存在。可所有的邻居们都跟平常一样,忙碌着自己的生活,根本没人在说这件事。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个梦,可那叫声与场景是那么真实,现在那叫声还清晰地在耳边。为了证实真的发生过这么件事,他又跑窗户下发生事情的地方看了一眼。路面跟平时一样,也看不出来什么,但认真求证的他,还是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路面上有了几滴血迹,而且很新鲜。但他不能肯定那就是人血,也有可能是勤劳的主妇早上带来的鸡血。他只能将求证的希望寄托在报纸上,要知道报纸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消息,特别像这种抢劫杀人的案件总是要登的,可他翻烂了报纸,也没看见一条这样的消息,就好像这座城里的坏人,在一天之内都消失了。
一连几天,在报纸上求证的希望都落了空。而他脑子里那叫声却越来越强烈,基本上每时每刻都在喊叫着,他也越来越痛苦,怎么那叫声就是梦到的呢?他不相信这个事实。可在邻居们的脸上也看不到什么结果,他只能硬着头皮去问他的邻居,那天晚上可曾听见过一个女人的叫声。邻居们听了这问话,都很奇怪地看着他,有的反问道,什么叫声?还有的笑话他是不是想女人了。一连几天他追问了所有的邻居,而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回答。他脑子一下子糊涂了,那天晚上看见的真的只是一个梦?可他还是不相信。自己整整一夜没睡,那个场景那个声音能是梦吗?到现在在他脑子里的叫声,他都能分辨出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他是天天在想这个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而那叫声也天天在他脑子里响着,让他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那天晚上,他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冲出了家门,来到自己家的窗户下,望着自己家的窗户,然后又望望别人家的窗户,最后望着漆黑的夜空发出了叫声:“你们听见了吗?你们听见了吗?”他放声大叫了几声后,那栋楼上的有几扇窗户打开了,有的还亮起了灯,有人问,谁啊!这深更半夜的叫什么啊!有人回答道,能有谁?还不是二楼那老光棍,也不知发什么神经?
事实是他们能听见这窗户下的声音,也就是说他那天看见的只是一个梦,而他被这个梦折磨了一个多星期,可心里还一直认为这是个事实,他觉得自己真的疯了,让一个梦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便忍不住又对夜空再喊了一声:“天啊!救命啊!”随着他的那一声叫,刚刚打开的灯突然全灭了,而那些敞开的窗户也都全部闭了起来,四周马上又恢复了夜晚的宁静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