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的端午节这天,带子姐在颍河畔的新庙集一个商家出生了。她的到来是不受欢迎的。
在生儿子、传宗接代大如天的旧社会,带子姐的妈妈在头年已产下一女孩。为了早生儿子,就让佣人把她丢弃。那年月丢弃女婴是极普遍、极平常的事情。在新庙集那里一般是把弃婴直接扔到集镇边的颍河里。
厨娘把女婴放在一个破旧的针线簸箩里,端着簸箩翻过颍河大堤,欲去放在颍河里,让其随波逐流。厨娘蹲在水边,看着红嘟嘟的婴儿手舞足蹈。想将簸箩推开时,又不忍心,生怕水浪把簸箩打翻;又怕簸箩漂得离水边太远,就是有人发现也够不到捡拾去养。若放在岸上,又怕被野狗危及其性命。
厨娘蹲在河边往水里推了几次都未忍心放手。最后含着泪水就又把簸箩端了回来。
厨娘把女婴簸箩端回来以后,就把她放在佣人们的床上,想让她自生自灭。亲妈为了早日生儿子,不喂她奶水。多亏家里的帮工们,心生怜悯,不忍心饿死她,每日用手指缠上白布条,蘸一点米汤水或稀粥水喂给她吃,竟然活了下来。
也算她的命大,就在她出生后一月后,我妈妈的头胎男孩因脐带疯夭折了。当时,我外婆和我奶奶就商量、做主,把她抱来给我妈“压子”;取小名“带子”,即带来儿子的意思。我外婆请我六堂舅把女婴从新庙集送到徐圩村交给了我妈妈。
六堂舅把女婴送到徐圩时,我妈一看,皮包骨的婴儿,糟蹋得没有孩子形了,瘦得额头上横纹道道像老头。脑袋枕部和两只小脚丫的后跟被芦席蹭破,血糊拉茬,不忍直视。我妈一看小婴儿的后脑勺和脚后跟都露出了白骨,惨不忍睹,忍不住泪流满面、心痛得放声大哭。我妈因在月子里痛哭流泪,所以留下了不可逆转的视力后遗症。
我祖母叫我妈妈赶快喂奶。我妈妈的奶水好,有奶吃后,小带子一天一个样,一个多月就胖嘟嘟、圆圆脸蛋、大大眼睛像个孩子样了。
由于后脑勺磨破疼痛,养成的侧睡习惯,头后边很歪,后脑勺是偏的。一岁多时,从前面看,园园脸蛋,十分好看;从后面看,是个歪偏头。我外婆说,如果歪下去,脸也会偏歪。妈妈为了把她的头睡正,用胳膊给她当枕头,搂着她睡觉,3年不翻身,纠正她睡觉姿势。结果把她的后脑勺睡得圆圆的、不偏不歪。我妈常说:“偏头就歪脸,头不偏了,脸也正了,越长越好看。有的人,细看脸一边大一边小,就是从小睡偏了头所致。”
带子姐一岁的时候,我的曾祖父还健在。全家20多口人;曾祖父为了攒钱买地,让全家人省吃俭用;农闲时一天只喝两顿稀饭。那时农村寒冷的冬天,小孩就坐在草窝里。草窝放在较暖和的锅屋里。由于她长得好玩可爱,又是长重孙女。全家大人们喝稀饭,捞到一个面疙瘩,都舍不得下咽,就嚼嚼喂她吃。
我的带子姐姐14岁时,身高就有一米六多,亭亭玉立。她性格泼辣胆大;非常强量,敢想敢闯敢做敢为。她在我妈妈的精心教养下,针线、茶饭等家务活样样能为,而且很出色。无论细活、粗活都拿得起放得下。
她初小毕业时,因超过考高小的年龄,就停学了。之后,乡长推荐她去距家20里路的刘集供销合作社当营业员。包吃包住,每月还给几块钱津贴。从未离开家的她去刘集镇后,还不到一个月,我妈叫我去看看她。
我到刘集街上,看见姐姐在供销合作社门市部卖布。她熟练地量布、扯布、打算盘、收钱等。姐姐叫我吃中饭后才回家。在食堂里吃的是大白菜粉丝汤,一人一大碗。一人一个大白馍。白馍有小胳膊粗、有筷子长。都吃得很饱。
姐姐与一位上海的姑娘住一个房间。那上海营业员的被里子是白“洋”布的。上海姑娘可以摸黑打毛线衣;我第一次看见打毛衣,留下深刻印象。
我回来对我妈说,俺姐在刘集比在家吃的好;住的也比家里好。就是俺姐的被里子是兰粗布的;被面也家织的粗格子布。人家的被面子是印花斜纹布、里子是白洋布的,好好看。我妈听后,就想方设法,去卖鸡、卖鸡蛋、卖粮食等,筹钱买了一丈六尺“龙头牌”白洋布,就是机织白平布;买了一床印花斜纹被面。给我姐换成白被里、花被面、新棉絮的被子。我妈说:“人家有的,只要能买到,摔锅卖铁也给俺闺女买。”
1956年,姐姐响应国家号召,从供销合作社下放回家。后来在人民公社担任妇女主任。
在吃大食堂时,她担任幸福院院长。她尽心尽力照顾好那些老人和残疾人。幸福院里的那些人在“三年饥荒”没有一个得“浮肿病”的。
那时候,不准社员家存粮、烧锅冒烟。那些村际交流来的村干部,个个像凶神恶煞,没有一点人情。突击到各家搜粮食的时候,毫不讲情面,翻箱倒柜,甚至掘地三尺。
每逢此时,带子姐她都设法把消息提前传给社员;社员们把可怜的口粮藏好。因此,我们村在大饥荒的年代,基本上没有饿死人。
我姐夫是新中国成立前参加工作的干部。姐姐和他结婚的第2年,即1957年,他响应党的号召,帮助党整风,在“鸣放”时说看见农业合作社的大牛车,放在外面,被日晒雨淋,没管好。就被打成攻击合作化的右派分子,撤销区员身份。1962年甄别平反后,担任夏桥镇供销合作社主任。
改革开放后,根据有关政策,带子姐也恢复了公职工作。
如今带子姐的儿子女儿都儿孙满堂;孙辈个个学业有成:有学士、硕士、博士;都事业有成。
那些曾被带子姐照顾过的人们的后代,至今未忘当年长辈们被周到关照的事情。无不感恩戴德地赞扬带子姐行善积德,终有好报、荫庇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