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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 · 长篇连载( 9)

时间:2024-09-03    来源:馨文居    作者:胡天喜  阅读:

  拾伍

  第15章

  罗生财这两天心情特别好。

  罗生财心情好的原因有三个。一是罗聚财给自己的妹妹罗秋红介绍了一个对象,男方是公社供销社的采购员,吃的是商品粮,工作是正式工,据说这人能说会道,门路特广,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是公社张秘书。秘书啊,别看官不大,但位置很重要,他是直接为革委会主任刘子云服务的,每天都能见到刘子云,公社的各种会议他都能参加,各种消息他都能掌握,如果这门婚事成了,他在公社就有了靠山,给妹妹找个工作就有了希望。再者,自己的地位也提高了,想想啊,公社秘书的亲家,谁听了不羡慕?谁见了不点头?就说罗聚财吧,别看他和刘子云整天称兄道弟的,但那都是酒肉朋友,没有一丁点亲情关系,根本靠不住。自己就不一样了,妹妹是秘书的亲媳妇,自己是秘书的亲家,啥关系有这铁?说不定以后聚财有事还得巴结自己呢?

  二是几天前他被大队革委会批准为预备党员,以后他就是一名党员了。如果说入党是一块升官发财的“敲门砖”,如今这敲门砖拿到了,离他奋斗的目标不又近了一步吗?一个生产队的队长算个球,整天喊破嗓子,累掉腰子,跑掉鞋子,就管那百十号人。他的目标是大队书记,不,是公社书记,是县城里哪个局的局长。到那时,办公室他要三间的,办公桌他要两米的,小汽车他要红旗牌的,那才叫威风哩!

  三是肖启坤回来了,报仇的机会来了。这几年他像抓鬼火一样想抓住肖国泰,但始终没能如愿,因为肖国泰是国家教师,不属于他管,两个儿子都在外地上学,他也管不住,只有肖国泰的老婆林豆青和女儿肖秀玲两个妇女在家干活。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个妇女,罗生财的铁拳好像打到了棉花上,使他提不起精神。现在肖启坤回来了,他像打了鸡血,浑身充满了斗志,他要让人们看看,罗家的后代也不是吃素的,大爷爷的仇,终究是要报的,他要拿肖启坤开刀了。肖启坤有病要他派架子车?想得挺美,没门!宁愿把车子锁到仓库里睡大觉也不会派的,前天让肖启坤去沙颖河大堤抗洪抢险,本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坚持下来了,中!有种!不过,你度过了初一,还有十五等着你哩!我就是让你活受罪,就是让你不得安生!想到这里,罗生财“嘿嘿”地笑出声来,布满脸上的麻子几乎都挤在了一块。

  罗生财今年二十九岁,个子不算太高,但非常健壮,脸上布满了麻子坑。他脸上的麻子坑不是娘胎带来的,而是后天所生,是小时候患麻疹落下的后遗症。罗生财生性好强,性格暴躁,从小就显现出来。八岁的时候,在文殊村小学读二年级,班主任是肖国泰。由于他在课堂上经常摸摸这个,挠挠那个,捣乱课堂秩序,肖国泰多次对他罚站,为此,罗生财非常的不满,但那时他只是个一年级的孩子,拿肖国泰毫无办法,就找肖国泰的大儿子肖启乾出气。肖启乾比罗生财小三岁,当时正上小学一年级,罗生财就在上学的路上截住肖启乾,没事找事,经常把肖启乾打得鼻青脸肿,没办法,肖国泰只有上下班的时候带着肖启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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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考结束,罗生财没有考上初中,回家当了农民。

  虽然罗生财上学不怎么的,但农活却学得很快,他有的是力气,又肯学,没几年,就成了生产队种田的行家里手。他本以为这辈子只有老老实实的当个农民,不料天无绝人之路,文化大革命爆发了,他和堂兄罗聚财在村里第一个成立了红卫兵组织,造了肖振山的反,罢了老支书的官,罗聚财当上了大队革委会主任,他则当了革委会的委员兼第一生产队的队长。从此他的脾气更大,神气更足,连走路的姿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经常背着手在生产队上转悠,遇到不顺眼的事或人,就会发一通脾气,一队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谁家的孩子哭闹,只要大人一说“罗生财来了”,这孩子就会马上止住啼哭。

  在村里霸道,在家里罗生财也是一手遮天。他的老婆刘新萍本来是个贤惠的女人,在村里口碑很好,但自从他当了大队革委会委员和一队队长,就对她这也看不惯,那也不顺眼,鸡蛋里面挑骨头,打骂是家常便饭,弄得刘新萍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看见罗生财发脾气就浑身发抖。有一次把刘心萍逼急了,便对罗生财口出恶言:“你神气个屁,有本事你混个吃商品粮的干部当当!”

  本来是刘新萍的一句气话,但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罗生财的软肋上,一下子把他给震住了,使他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是啊,自己再怎么强悍也是个农民啊,如果真的能混个国家干部或商品粮吃吃,那才叫风光,从此他暗下决心,无论采取什么办法,也要弄个“吃商品粮的干部”当当。

  “入党”是他向前努力的第一步。他知道,要想当上吃商品粮的干部,必须首先入党,有了党员这个敲门砖,事情就好办多了。他把想法告诉了罗聚财,罗聚财非常支持,他拍着罗生财的肩膀哈哈大笑:“还是弟弟有远大理想,这党员的事我包了。”

  话是那么说,但要真的在大队革委会通过罗生财的入党申请,却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因为罗生财的为人全村人都知道。

  首先站出来反对的是肖振山。他从罗生财的为人处世,到工作作风,道德品质,说明罗生财现在还不具备党员条件,应该再考验一段时间。接着提出反对的是李耀宗,还有方维新。由于这几个重量级的人物发了言,几个委员也就随声附和,结果不了了之。

  罗生财的入党问题一拖再拖,直到水灾的前几天,罗聚财趁肖振山去广州弄化肥之机,召开了一次革委会会议,在肖振山缺席的情况下,勉强通过了罗生财的预备党员资格。

  三喜临门,罗生财怎么能不高兴呢?他没理由不高兴。虽然眼下地里的庄稼被大雨淹得一塌糊涂,秋季绝收已成定局,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豫剧“洼洼地里好庄稼”。他安排老婆刘新萍晌午到孔营集上跑一趟,割半斤肉,弄两个菜,中午他要请罗聚财喝酒。

  “生财在家吗?”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时,罗聚财进来了。

  “二哥来了,你兄弟在屋里呢!”刘新萍见聚财来访,慌忙上前打招呼。

  罗生财在屋里听见了罗聚财的声音,赶紧从屋里走出来,问:“二哥,吃了?”

  “啥吃了?你问的是清早的饭还是晌午的饭啊?”罗聚财明知故问。

  “当然是清早的饭啦!”

  “太阳都正南了,谁不吃饭,你在家里干啥哩?”罗聚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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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准备请你去哩!”

  “请我?”罗聚财瞪着眼,不解地问。

  “请你喝酒呀,咋啦,不乐意?”

  “谁跟酒有仇哇,这不来了吗?”罗聚财一边说,一边坐在罗生财给他准备的凳子上。

  “啥指示?”等罗聚财坐下,罗生财半开玩笑地问。

  “啥指示?没指示,我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罗聚财收住笑容,说。

  见罗聚财严肃的样子,罗生财也认真起来,他朝灶屋喊了一声:“秋红,把准备好的菜端上来!”又对罗聚财说:“来,咱一边喝一边说。”

  罗秋红正在灶屋里帮嫂子做饭,听见哥哥喊,就放下手里的活计,端起做好的凉拌黄瓜和花生米朝堂屋走去,进屋看见罗聚财,脸上挤出笑,说:“二哥来了。”

  “秋红,我给你说的那个对象咋样?抓紧时间去见见,这么好的家你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我可把话说到前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看见罗秋红,罗聚财想起了给她介绍对象的事。

  “知道了,二哥,我考虑考虑再说吧。”虽然罗秋红从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同意这门亲事,要和肖启坤谈对象,但她怕说出来遭到哥哥的责骂,现在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拖,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都快二十了,也不着急。”罗聚财扭头对罗生财说。

  “二哥,不说她了,说正事。”罗生财给罗聚财倒了一杯酒,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你说了半截,啥重要事?”

  罗聚财端起酒杯,并没有立即喝下去,而是满怀心事地说:“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啥消息?”罗生财一口把酒杯里的酒喝完,又把空酒杯放到桌子上,抹了抹嘴说。

  “要说是坏消息吧,也不是,要说是好消息吧,也说不上。”

  “啥事呀,说得玄玄乎乎的。”罗生财催促道。

  “冯婉秋要回来了。”

  “谁?”罗生财没听明白。

  “冯婉秋!”罗聚财加重了语气。

  “你是说方强的母亲?”

  “对,就是她。”

  “她不是在湖北吗,回来干啥?”

  “你问我,我问谁?”罗聚财的两眼瞪得老大。

  “看你那个严肃样,她回来就回来呗,跟咱有啥关系。”罗生财不在乎地说。

  “说你头脑简单真不亏,你没想想冯婉秋是什么人,她是方鹏将军的老婆,是厅级干部,更重要的,她是县革委副主任方强的母亲。”罗聚财把手里的酒杯放到桌子上说。

  “那又咋啦,咱又没招她惹她!”罗生财觉得今天哥哥的反应有点过度,考虑得太多了。

  “你敢保证她不惹你?”

  “她吃饱了撑的吧,跑几千里地回来找咱的麻烦!”罗生财不以为然地说。

  “不管咋说,等老太婆回来以后,你说话要过过筛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别再满嘴放炮。”罗聚财嘱咐罗生财。

  “嘿嘿!嘿嘿!”罗生财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算是答应了哥哥的要求。

  “你抽空到方维新家里去一趟,方强主任说,他妈这次回来点名要住维新家里,也好,冯婉秋虽说不是他的亲奶奶,但也打断骨头连着筋,住他家也有个照应,毕竟年龄有那么大了。”

  “中,这事就交给我了。”罗生财答应道

  “对了,安排你的事去办了没有?”罗聚财问。

  “啥事?”

  “哎呀,你咋就不长记性哩?”罗聚财不满地说。

  “啊——,你说的是那个事呀,晚上就去!晚上就去!”罗生财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第16章

  拾陆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趁着夜色,罗生财踏着泥泞的道路急急忙忙地往罗玉铭家里赶。按照罗聚财的吩咐,他的第一个目标是罗玉铭。

  罗玉铭的家位于村子东北角,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高高的院墙,高高的门楼,院子里有四间堂屋,三间西屋,三间东屋,全部是土墙瓦顶结构,在全村一片低矮的茅草房中,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这都是罗玉铭三个儿子的功劳。罗玉铭的老伴早年去世,虽然三个儿子文化程度都不高,但有的是力气,有力气就能拿高工分,工分多就能多分粮,粮食吃不完可以去集上卖,所以,经济上比较富足。

  罗玉铭住的是堂屋西面的一间。在文殊村,住房是有讲究的,堂屋西面的一间为上手,是长辈住的,晚辈只有住东间或者厢房,如果长辈不在了,西屋要由长兄居住,由此类推。罗大生住的是堂屋东边的两间,罗二生住的是东厢房的两间,罗三生住的是西厢房的两间。

  此刻,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也没有点灯。但是,在堂屋西间的床上却躺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尽管现在天气很热,他却盖着一条挺厚的印花棉被。他似睡非睡,说他睡了吧,还睁着眼,说他还没睡吧,又丝毫没动。从窗户上射进来的惨白的月光,照在他那干树皮似的瘦条子脸上,一小撮长长的山羊胡子上面,托着两片特别薄的嘴唇,眼角上那蜘蛛网似的皱纹稍微一收缩,像修脚刀子割开的一对小眼睛,一眨吧,又一眨吧,他就是罗玉铭。

  他在想啥呢?当然是文殊庙的事。

  自从文殊庙被罗聚财砸了以后,他就一直对罗聚财耿耿于怀,平时和罗聚财见面形同陌路。水灾过后,村上的人议论纷纷,都说是因为遭到文殊菩萨的报复,这就更加增添了他对罗聚财的怨恨,这几天他一直躺在床上没起来。

  此时,他的脑袋微微地动了一下,接着,用一只手按着床,另一只手抓住床帮,艰难地坐了起来。

  他在床上歇了一会儿,才下床穿鞋,慢慢走到窗前,耳朵贴着窗户纸往外听,窗户格子是七扭八歪的,糊着两层报纸,为了不让外面的风刮进来打扰他,有的地方还加了一层破布。这会儿,院子里死静死静的,东西厢房已没有了灯光,东间也没有了动静,感觉几个儿子都已入睡,这才走出房间,来到门口。

  他深深地透了口气,又转身回到里间,略微愣了片刻,摸到墙角,先搬过一个盛着破烂的篮子,又撬起一块砖头,从里面拿出一张已经发黄的菩萨画像,恭恭敬敬的挂在了堂屋的正中间。

  挂好了画像,他又从木匣子里捏出三根草木香,两手平伸,三指并齐,把香高高的举过头顶,一次,又一次,举了三次之后才插进香炉里,紧接着,咕咚一声,双腿跪地,两手一合,放在胸口,眼睛一闭,虔诚而又低沉地祷告起来:“文殊娘娘在天有灵,放过罗家的老少爷们吧,聚财小儿,年幼无知,得罪了神灵,就让他下辈子做牛做马,为你赎罪。”

  “当!当!当!”大门外传来几声敲门的声音。

  罗玉铭正在专心的祷告,没有听见,东西厢房的儿子儿媳们也可能已经睡着了吧,也没应声。

  “当!当!当!”又是几下。

  罗玉铭一惊,浑身打个激灵,这回罗玉铭听见了。

  “谁呀?”罗玉铭静了静神问:

  “我,三爷。”外边的人压低声音回答。

  “你是谁呀?”罗玉铭耳朵有点背,没听出来谁的声音。

  “三爷,是我,生财。”

  “生财?”听到这个名字,罗玉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停住了动作,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答话。

  “开门啊,三爷。”罗生财在门外等了一阵,见罗玉铭没给自己开门,于是把脸贴在门板上,用一只眼顺着门缝往里看。

  敲门声惊动了住在东厢房的三生,他光着膀子走出来,把大门打开,见是罗生财,不耐烦地问:“生财呀,这么晚了,有事吗?”

  “三叔,找三爷有点事。”罗生财说。

  “兴许是睡了吧。”三生说。

  “刚才我还听见他在屋里小声和谁说话哩!”

  “我看看。”说着,三生来到堂屋门口,叫了声:“爹,生财来了。”

  “我不认识他!”从屋里传出罗玉铭的说话声,口气冲冲的。

  “三爷,你总不能把你孙子关在门外吧。”罗生财乞求说。

  “有事你就在外面说吧,我要睡觉了。”

  “三爷,好事,我来告诉你一件好事。”罗生财把脸贴在门板上,透过门缝对屋里的罗玉铭小声说。

  “啥好事,从你孙子嘴里能说出好事来?”

  “三爷,真是好事,聚财准备修文殊庙了。”罗生财不敢大声说,怕旁院的人家听见,但又怕老爷子耳背听不见,用两手在嘴边做个喇叭形,对里面说。

  听说是为了修庙的事,三生来了兴趣,忙问:“真的假的呀?”

  “侄子啥时候跟你说过谎?真的。”

  “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呀,光说修修修,修哪里去了?”罗玉铭还是不肯给罗生财开门,发起唠叨来。

  “这回是真的,三爷,你开开门吧,我仔细给你汇报汇报。”罗生财央求道。

  里面没有了声音,半天听见门闩的响声,罗玉铭终于把木门打开了一个缝。

  罗生财一闪身挤过来,对罗玉铭“嘿嘿”地笑了两声。

  “说吧,咋回事?”罗玉铭怒气未消。

  “屋里说,屋里说。”说着,罗生财搀起罗玉铭的胳膊:“来,我扶着三爷。”

  罗玉铭极不情愿的和罗生财来到自己居住的里屋。

  等罗玉铭坐下,罗生财拉着罗玉铭的手亲热得像对待自己的亲爷,说:“三爷,我知道你还在生我和聚财的气,你以为俺俩心里好受啊?不好受!那毕竟是咱们的祖先亲手建立起来的。特别是三爷你,一门心思花在文殊庙上,上工前去看看,放工后去瞧瞧,生怕文殊庙有个好歹。”罗生财的这些话其实在家里就已经想好了,他要用极富煽动的语言调动罗玉铭的情绪,再抛出他和罗生财拟定的话题。

  果不其然,罗生财的话起了效果,罗玉铭开始抽泣起来,浑身不住的抖动,嘴里不住的说落着文殊娘娘对罗家的好处。

  罗生财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他站起身从门后的洗脸盆上给罗玉铭拿了条毛巾,替罗玉铭擦脸上的眼泪,一边擦一边劝:“三爷,别难过了,聚财说了,等咱村的窑场烧出砖头以后,第一窑砖就用在修缮文殊庙上。”

  “你说啥?要烧窑?”罗玉铭停止了哭泣,疑惑地问。

  “是啊,不烧窑哪来的砖,没有砖用什么修庙呀?”罗生财认真地解释。

  听了罗生财的话,罗玉铭觉得不像是骗他,就又激动起来,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拉住罗生财的手,颤颤巍巍地说:“好,好,把文殊庙修好了我死也闭眼了。”

  罗生财见罗玉铭的情绪已经调动起来,应该抛出实质话题了,于是说:“三爷,事情不那么简单,有人不想让修啊。”

  “谁敢挡这个绊?”罗玉铭刚才稍微松弛的情绪马上又紧绷起来。

  “还能有谁?肖振山呗!他说他要找你谈谈,劝你放弃这个想法。”罗生财说的很轻松,看不出他对肖振山有丝毫的意见。

  “找我谈?我还找他谈哩!走,我这就找他去!”说着,吃力地站起身,做出要走的架势。

  罗生财赶紧拉住罗玉铭:“三爷,你消消气,天都这么晚了,人家该睡觉了,要去也等明天去呀!”

  “是呀,爹,明天再去吧。”罗三生也劝道。

  “不中,现在就去,你别拉我。”说着,罗玉铭挣脱罗生财的手,拿起放在门后的拐棍,一捣一捣地走了出去。

  几个人的说话声惊醒了睡在东间的罗大生,他揉着惺忪的双眼来到当门,好像没看到罗生财似的,朝罗三生喊道:“都啥时候了,还让爹出去?”

  罗三生一脸的无奈,他不敢阻拦,虽然他在村上横行霸道,但在家里对老爷子却非常的孝顺,他怕这个倔强的父亲,随即也跟了上去,上前扶住了罗玉铭的胳膊。

  其实,刚才罗生财并不是真的想拉住罗玉铭,凭罗生财的力气,想拉住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不费吹灰之力,他只是象征性的做做样子就放开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着罗玉铭和罗三生走去的背影,罗生财嘿嘿地笑了,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看到罗生财得意的样子,罗大生不耐烦地说:“你这个生财,净找事!”

  罗生财没理罗大生,站起身跟了出去,但他并没有跟多远,就一拐弯,朝下一个目标赵冬云家奔去。

  罗玉铭来到肖振山大门前,也不喊叫,而是举起拐棍,对着门楼下面的大门“嘭嘭”的敲起来。

  肖振山刚从马嘶鸣家里回来准备睡觉。吃过晚饭他就到马嘶鸣家里去了,和马嘶鸣交换了对当前生产自救的看法。两个人谈的非常融洽,心情也都非常激动,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之中。肖振山对老伴说:“嘶鸣这孩子仿他爹,看得开,明事理,啥事跟他一说,他就知道该怎么办。”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刺耳的敲门声,老伴吃惊地问:“外面咋了?这么使劲地敲门?”肖振山也感到奇怪,村上的人到别家串门,都是先喊人后敲门,今天这人怎么光敲门不出声呢?他对老伴说:“你先睡,我去看看。”

  肖振山下了床,穿上鞋子,来到院子里,朝外面问:“谁呀,这么晚了?”

  “我!开门!”虽然罗玉铭身体精瘦,力气软弱,但发起脾气来还是非常的来劲。

  肖振山听出是罗玉铭的声音,心里犯了嘀咕: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忽然想起罗聚财跟他说的罗玉铭强烈要求修庙的事,顿时明白了,肯定是为修庙而来。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躲是来不及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要面对的,再说,自己不是答应罗聚财了吗?去做罗玉铭的工作,他不来还要去找他呢!想到这里,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是三叔?这么晚了,你咋来啦?”外面站着的果然是罗玉铭,旁边还跟着罗三生。

  “振山,我问你,你为啥不让修文殊庙?”罗玉铭没有直接回答肖振山的问话,气冲冲地反问道。

  “三叔,消消气,咱屋里说中不中?”肖振山像哄小孩子似地热情地走上前去,扶住罗玉铭的胳膊,把老头子让进了屋里。

  看肖振山并没有发火的迹象,罗玉铭的脾气消了一些。实事求是的讲,罗玉铭虽然在村子里没人敢惹,但从来没找过肖振山的麻烦,对肖振山还算尊重,这倒不是因为肖振山当过支书,做过木匠,而是因为肖振山办事处处都站到了“理”字上,没有什么私心,让他挑不出毛病来。他把拐棍放到一边,回头问:“振山,你跟我说实话,为啥不让修文殊庙?”

  “你听谁说的?”肖振山莫名其妙。除了罗聚财,自己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修庙的事呀。

  “你别管谁说的,我问你是不是?”罗玉铭不等肖振山脑子转圈,手指着肖振山大声问。

  振山老伴见罗玉铭来了,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主,连忙从里屋走出来,替肖振山打圆场:“三叔啊,哪阵风把你给刮来了?最近身体好啊,看三叔越活越年轻了,气色还是那么的好,我给三叔烧茶去!”说着,她向肖振山使个眼色,意思是让肖振山随他去灶屋一趟。

  肖振山看明白了老伴的意思,站起身随老伴来到灶屋,问道:“啥事,还挤眉弄眼的。”

  “我看这是有人在背后捣鬼,矛头对着你来了,你千万要沉得住气,别发火。”

  见老伴认真的样子,肖振山觉得好笑,说:“我又不憨不傻,知道该咋办。”说罢,转身向堂屋走,只见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个人。

  “振山哥,我爹和三生在你家吧?”来人是三生的老婆贾月英。刚才罗生财在她家说的话他在西厢房里都听到了,怀疑罗生财是在煽风点火,拿老爷子当枪使,公公和丈夫的脾气她知道,都是个见火就着的人,如今带着气去找肖振山,肯定会吵起来,三更半夜的多丢人现眼呀,所以,便赶忙穿上衣服追了上来。

  “在,在,在堂屋里。”肖振山回答。

  “三生,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让咱爹出来了?”贾月英还没跨进屋门就问。

  “有点事,有点事。”罗三生说。

  “啥事不能明天说,天这么晚了,走,回家去!”贾月英说着就去拉罗三生的衣服。

  贾月英的身高和罗三生差不多,身材肥胖,体格健壮,说话粗喉咙大嗓,是个干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女人,与罗家截然不同的是,她不信神,不信鬼,对文殊菩萨毫无兴趣,为此,她没少和罗三生生气,但鉴于她身强力壮,有的是力气,并且有一股拼命的劲头,罗三生怕她。

  “文殊庙真的要败了。”罗玉铭没有理会贾月英,伤心的说道。说完,竟小声地呜呜哭了起来。

  贾月英见状,连忙上前扶住罗玉铭,劝道:“爹,回家吧,你的身体要紧。”又对罗三生使了个颜色,意思是让罗三生赶快走。

  “我不走,振山你得跟我说明白,文殊庙到底修不修?”罗玉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叔,修还是不修,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先回去,等大队开会研究以后再说。”肖振山没有一丝生气地意思,模棱两可的敷衍道。

  “爹,咱走吧,明天再说。”罗三生看了看贾月英说。

  “不把文殊庙修好,我跟你没完!”看儿子和媳妇都劝自己,罗玉铭不再坚持,撂下这句话,站起了身。

  肖振山的老伴从灶屋里端来了一碗烧开的热水,热情地说:“既然来了,就喝口水再走哇。”

  “不喝了,嫂子,太晚了,俺走了。”贾月英说。

  罗玉铭极不情愿地被罗三生和贾月英拉走了。

  看着罗玉铭愤愤不平地背影,肖振山刚才的睡意一扫而光。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心中升起:为什么和罗聚财刚交换过的意见今天就传到罗玉铭的耳朵里?为什么罗聚财把做罗玉铭的工作的皮球推给自己?他感到,罗玉铭今天的到来绝非一件孤立的事情,躲在幕后的真正主谋是罗聚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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