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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孃

时间:2023-09-26    来源:馨文居    作者:林小宁  阅读:

  弥留之际,二孃随便啷块都咽不下最后一口气,目光在(dǎi)人群里搜寻,最后把目光停留在(dǎi)我身上,伸出四根手指头。

  老表走上前问:“妈,你是想四孃来看你吗?她(lā)身体不好,来不了了。”

  二孃的手指头依然伸着。

  我走上去(jiě)说:“二孃,你是要我们不要嫑把去世的消息跟我妈——你的四姐说,怕她(lā)承受不住打击吗?”

  二孃缩回手指,头一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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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dǎi)场的人嚎啕大哭起来,为二孃的离去,为二孃的遗言,为二孃和我母亲的友谊。

  她(lā)们真不愧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连最后的遗言都一样。母亲最后的遗言就是嫑把去世的消息跟二孃说,怕她(lā)承受不住打击。二孃嫑得,我母亲——她(lā)的四姐,早在(dǎi)半年前就去世了。

  二孃不是我的亲二孃,她(lā)是我母亲的朋友,一块从小到老,一辈子没有红过脸的朋友。

  二孃排行老二,我母亲叫她(lā)二姐;我母亲排行老四,她(lā)叫我母亲四姐。我们格儿勒的人把二孃当母亲的娘家人,称她(lā)二姐;她(lā)们尔勒的人把我母亲当二孃的娘家人,称我母亲为四姐,光(guàng)是从这个称呼头就可以看出她(lā)们之间关系的亲密了。

  当小姑娘的时候,她(lā)们是邻居。尽管我母亲是富裕人家的千金,二孃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她(lā)们却是形影不离,随便哪个有好的东西,都会在(dǎi)一起分享;我四孃在(dǎi)赫儿,二孃就在(dǎi)赫儿;二孃在(dǎi)整捏儿,我母亲就在(dǎi)整捏儿。爷爷请先生教我的父辈识字,母亲也把二孃拉在(dǎi)一起……她(lā)们的亲密关系,在(dǎi)那块时间就定下了。

  长大了,到了结婚的年龄,我母亲嫁到了彭山,二孃也嫁到了彭山。不同的是,四孃嫁的是富人,二孃嫁的是穷人。尽管贫富悬殊,她(lā)们仍然是好朋友,经常来往,互相帮助,当然,勒块时间母亲的条件好,对二孃的帮助多些。

  解放了,母亲变得一无所有,二孃的家却好过了。尽管依然是贫富悬殊,但她(lā)们仍然是好朋友,经常来往,互相帮助。二孃的老母猪生了猪儿,送一只给我们喂;卖肥猪了,把奖励的米票送给我们;老表参加了工作,每月给二孃寄5块钱回家,二孃都要给我母亲拿两块钱来,我母亲不好意思收,二孃说:“我的娃儿不就是你的娃儿吗?我供过,你也供过啊,拿倒,拿倒!”

  有人提醒二孃少和我母亲交往,说我母亲是地主,是坏人。二孃回答这块人说:“哪个是坏人,我心头有数。”

  二孃的房子周围到转,是一片竹林,长得格外的茂盛。二孃是管理竹林的能手。她(lā)晓得哪些竹子能砍,哪些竹子不能砍;晓得哪些笋子能上林,不能扳来吃;哪些笋子不能上林,可以扳来吃;晓得哪些踏踏的竹子该打老疙兜了,晓得从哪个方向打老疙兜不太费力……勒些年竹子金贵,盖草房,翻修草房,编晒垫、背篓、箩篼、箢篼等都要用到竹子,二孃的好竹林不仅可以满足她(lā)使用的需要,还可以卖钱,增加一笔收入。

  人民公社化的时候,竹林树木都属于公社,滥砍滥伐之风盛行,树木几乎砍光,竹林也面临灭顶之灾,好些竹林被砍得七零八落,有的甚至被砍来一根不剩,倒林了。尽管二孃竭力地护着自己的竹林,还是被砍了不少。一天,一些人又来砍竹子了,二孃就上去(jiě)挡倒不准砍。砍竹子的人说:“竹子是公社的,为啥子不准砍?”二孃说:“竹子是属于公社了,但是,今年砍了,明年还砍不砍呐?”勒几块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这片被二孃竭力地保护下来的竹林,为二孃立下了大功。

  此后莫得好久,人民公社解体了,竹林树木又归私人所有了。这时候,这周围到转,只剩下二孃这片茂盛的竹林。不少需用竹子的人都上门来购买。这让二孃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尽管买竹子的人多,价格也不错,但二孃仍坚持一个儿的原则,只卖可以砍的。每回卖竹子,都亲自去守倒,深怕别人砍了不该砍的竹子。

  对二孃这种做法最伤脑筋的是酒厂的人,他(lā)们做蒸锅的甑篦需要长了多年的老竹,这周围到转只有二孃的竹林头才有,可二孃说,勒些老竹是提林竹,不能砍。酒厂的人晓得二孃爱喝酒,就拿酒来做交换,答应买老竹的钱的一半用酒来支付。勒块时间的酒是计划供应,稀缺得很,这对爱喝酒的二孃有很胎的诱惑力。在(dǎi)这格儿的情况下,二孃才勉勉强强地在(dǎi)竹林头指了一根两根。

  一次,酒厂确实需要较多的老竹,就打起了歪主意。这天,他(lā)们叼实选择二孃吃晌(sǎo)午的时间去(jiě),对二孃说:“我们买点竹子。”二孃说:“要得嘛,我把这几口饭刨了就去(jiě)。”酒厂的人要的就是二孃的这句话,等二孃把这几口饭刨完了去(jiě)的时间,好几根提林老竹已经被酒厂的同来的其他(lā)人砍倒了,不,不是砍倒了,是“凿”倒了。这回来买竹子,酒厂的人带的工具是凿子,搭好,使劲一踩,“簌”的一声就是一根,他(lā)们晓得,要是带砍刀,一砍就砰砰嘭嘭,事情肯定整不好。看到提林老竹拿跟人家砍了,二孃非常生气,但竹子砍都砍倒了,又莫得法再生上去(jiě),酒厂的人又再三赔好话,也只好算了。最后,以竹子钱全部用酒支付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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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孃做过一件事,让我记忆深刻。这件事发生在(dǎi)全国大饥馑的日子。

  二孃勤劳,能干,加上是贫下中农中少有的能识字算数的人,让大家推举为粮食保管。公社化的时间办大食堂,吃饭吡要钱,好些食堂都是顿顿干白饭,随吃随胀,粮食浪费现象严重,作为粮食保管的二孃,看倒一天天减少的粮食,较早地有了警觉,和队长一起,制止了本食堂的浪费行为,并且,抓紧时机种洋芋,种蔬菜,应对即将到来的饥饿。

  饥饿硬是到来了,比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二孃他(lā)们尔勒当然也躲不开,但比起别的踏踏就好多了,没了粮食,至少还有洋芋、蔬菜抵挡一下(hǒ)……以后公共食堂解散了,二孃他(lā)们尔勒的情况,还是要比别的踏踏好一些。

  就在(dǎi)此后不久,有一块人来找二孃。这人是一位瘦弱的老人,曾是一家地主的小老婆,她(lā)拿着一张借条,说二孃的公公解放前借有她(lā)家的银元。拿着解放前公公的借条在(dǎi)解放后来找债主的媳妇儿要钱的事,把整块生产队都惊动了,大家一起涌过来围观,纷纷指责老人:

  “解放都解放纵么多年了,赫儿有还来要解放前的账的?”

  “贫下中农欠地主的账,早就一笔勾销了,你还来要?”

  “她(lā)是反把倒算,把她(lā)抓起来,现场开批斗会!”……

  人群中心的二孃静静地看着老人,一直没有说话。

  老人说:“我是不该来,这不是实在莫得法了吗,莫得吃的,人快饿死了。我也没有想还我好多钱,只想能拿一点吃的给我……”

  “吃的?现在哪个有给你的哦?”

  “要饿死了,饿死你活该!”

  “莫得,滚!”

  “不给就算了嘛,我走就是了!”老人转身要走。

  二孃把她(lā)喊倒了:“不忙走,你跟我到屋(wǒ)头去(jiě)。”

  “不给她(lā),不给她(lā)!”人群以头,有好几块人喊。

  二孃就跟(gān)没有听到一样,把老人带到了一个儿的屋(wǒ)头。

  二孃把屋(wǒ)头的粮食全部拿出来,包括门角以头的洋芋,当倒老人的面分成两份,把其中的一份给了这块老人。

  老人走了。一块社员跟人二孃说:“你完全可以不给她(lā)的,新社会了,她(lā)能咋子?她(lā)敢咋子?”

  二孃说:“人家杯得遇倒难事了吗?以前,我们遇上难事的时间,人家帮助了我们,而今,人家遇了难事我们不帮,咋块要得呐?”

  二孃有过两次婚姻。

  二孃的第一个丈夫姓黄,身体不好,一直都是病恹恹的样子,家庭的重担全落在(dǎi)了二孃身上,挣钱养家,照顾家人,忙里忙外,早起晚睡,比好些妇女都忙碌,劳累,尽管如此,他(lā)们的经济还是比好些家庭都拮据。但他(lā)们的夫妻感情却不错,从来没有听见他(lā)们吵嘴闹架。好些人为二孃鸣不平,觉得她(lā)嫁给二姑父,太倒霉了。二孃说:“他(lā)还是挺会心痛人的,做得少,勒是病……婚姻头,两块人常常是配不齐的,本来就不足了,再去吵,杯得一个儿添乱吗?”

  二姑夫病重住院,二孃不顾一切地给二姑父医治,结果,二姑父走了,给二孃留下一笔重重的债务。

  杨叔找到二孃,愿意和二孃生活在(dǎi)一起,愿意和她(lā)一起来偿还债务。二孃不答应。杨叔说:“你这块人的为人处世,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爱你,更多的是敬佩你,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你嫑担心对不起黄哥,他(lā)是你永远的丈夫,我是来替黄哥来照顾你;你嫑担心孩子,我肯定像(qiǎng)黄哥一样地爱孩子,而且,永远不谋取孩子父亲的位子,孩子永不改姓,我心甘情愿地永远做孩子的杨叔叔……”

  二孃说:“我还是不能嫁给你,我背有债务,我不能让你替我还债。你愿意等,就等我把债务还完之后……”

  杨叔答应了,二孃除参加生产队劳动外,还喂猪赚钱,在(dǎi)自留地里种菜卖……三年过去(jiě)了。二孃的债务终于还清了,扑在(dǎi)杨叔的怀里,二孃大哭了一场。

  二孃和杨叔在(dǎi)一起了,他(lā)们在(dǎi)一起的第一块清明节,杨叔陪着二孃来到二姑父的坟前,杨叔点燃纸钱跪在(dǎi)墓碑前,说:“黄大哥,我来替你照顾嫂子和孩子来了。你放心,我会像(qiǎng)你一样,尽心照顾他(lā)们的。也希望你保佑他(lā)们,保佑这块家。”

  此后的年头岁节,他(lā)们都会一起去(jiě)祭奠二姑父。

  二孃和杨叔在(dǎi)一起,日子平淡而幸福。有人评论说,善良正直人一起,总是会处得好的。

  算起来,二孃离开我们已经三年多了,可我还经常想起她(lā),她(lā),一直活在(dǎi)我的心头。

  正是:二孃故事,让人唏嘘。善良正直,为人根基。

  “

  普通话版:

  二嬢

  ”

  弥留之际,二孃怎么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目光在人群里搜寻,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伸出四根手指头。

  老表走上前问:“妈,你是想四孃来看你吗?她身体不好,来不了了。”

  二孃的手指头依然伸着。

  我走上去说:“二孃,你是要我们不要把去世的消息告诉我妈——你的四姐,怕她承受不住打击吗?”

  二孃缩回手指,头一歪,去了。

  在场的人嚎啕大哭起来,为二孃的离去,为二孃的遗言,为二孃和我母亲的友谊。

  她们真不愧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连最后的遗言都一样。母亲最后的遗言就是不要把去世的消息告诉二孃,怕她承受不住打击。二孃不知道,我母亲——她的四姐,早在半年前就去世了。

  二孃不是我的亲二孃,她是我母亲的朋友,一个从小到老,一辈子没有红过脸的朋友。

  二孃排行老二,我母亲叫她二姐;我母亲排行老四,她叫我母亲四姐。我们这里的人把二孃当母亲的娘家人,称她二姐;她们那里的人把我母亲当她二孃的娘家人,称我母亲为四姐,光是从这个称呼里就可以看出她们之间关系的亲密了。

  当小姑娘的时候,她们是邻居。尽管我母亲是富裕人家的千金,二孃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她们却是形影不离,无论谁有好的东西,都会在一起分享;我四孃在哪儿,二孃就在哪儿;二孃在做什么,我母亲就在做什么。爷爷请先生教我的父辈识字,母亲也把二孃拉在一起……她们的亲密关系,在那个时候就定下了。

  长大了,到了结婚的年龄,我母亲嫁到了彭山,二孃也嫁到了彭山。不同的是,四孃嫁的是富人,二孃嫁的是穷人。尽管贫富悬殊,她们仍然是好朋友,经常来往,互相帮助,当然,那时候,母亲的条件好,对二孃的帮助多些。

  解放了,母亲变得一无所有,二孃的家却好过了。尽管依然是贫富悬殊,但她们仍然是好朋友,经常来往,互相帮助。二孃的老母猪生了猪儿,送一只给我们喂;卖肥猪了,把奖励的米票送给我们;老表参加了工作,每月给二孃寄5块钱回家,二孃都要给我母亲拿两块钱来,我母亲不好意思收,二孃说:“我的儿子不就是你的儿子吗?我供过,你也供过啊,收下,收下!”

  有人提醒二孃少和我母亲来往,说我母亲是地主,是坏人。二孃回答这个人说:“谁是坏人,我心里有数。”

  二孃的房屋周围,是一片竹林,长得格外的茂盛。因为二孃是管理竹林的能手。她知道哪些竹子能砍,哪些竹子不能砍;知道哪些笋子能上林,不能扳来吃;哪些笋子不能上林;可以扳来吃;知道哪些地方的竹子该打老疙兜了,知道从哪个方向打老疙兜不太费力……那些年竹子金贵,盖草房,翻修草房,编晒垫、背篓、箩篼、箢篼等都要用到竹子,二孃的好竹林不仅可以满足她使用的需要,还可以卖钱,增加一笔收入。

  人民公社化的时候,竹林树木都属于公社,滥砍滥伐之风盛行,树木几乎砍光,竹林也面临灭顶之灾,好些竹林被砍得七零八落,有的甚至被砍来一根不剩,倒林了。尽管二孃竭力地护着自己的竹林,还是被砍了不少。一天,一些人又来砍竹子了,二孃就上去拦住不准砍。砍竹子的人说:“竹子是公社的,为什么不准砍?”二孃说:“竹子是属于公社了,但是,今年砍了,明年还砍不砍呢?”那几个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这片被二孃竭力地保护下来的竹林,为二孃立下了大功。

  此后不久,人民公社解体了,竹林树木又归私人所有了。这时候,这周围,只剩下二孃这片茂盛的竹林。不少需用竹子的人都上门来购买。这让二孃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尽管买竹子的人多,价格也不错,但二孃仍坚持自己的原则,只卖可以砍的。每次卖竹子,都亲自去守着,深怕别人砍了不该砍的竹子。

  对二孃这种做法最伤脑筋的是酒厂的人,他们做蒸锅的甑篦需要长了多年的老竹,这周围只有二孃的竹林里才有,可二孃说,那些老竹是提林竹,不能砍。酒厂的人知道二孃爱喝酒,就拿酒来做交换,答应买老竹的钱的一半用酒来支付。那时候的酒是计划供应,稀缺得很,这对爱喝酒的二孃有不小的诱惑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二孃才勉勉强强地在竹林里指了一根两根。

  一次,酒厂确实需要较多的老竹,就打起了歪主意。这天,他们故意选择二孃吃中午饭的时候去,对二孃说:“我们买点竹子。”二孃说:“对嘛,我把这几口饭刨了就去。”酒厂的人要的就是二孃的这句话,等二孃把这几口饭刨完了去的时候,好几根提林老竹已经被酒厂的同来的其他人砍倒了,不,不是砍倒了,是“凿”倒了,这次来买竹子,酒厂的人带的工具是凿子,搭好,使劲一踩,“簌”的一声就是一根,他们知道,如果是带砍刀,一砍就砰砰嘭嘭,事情肯定干不成。看到提林老竹被砍了,二孃非常生气,但竹子砍都砍倒了,又没法再生上去,酒厂的人又再三赔好话,也只好算了。最后,以竹子钱全部用酒支付平息。

  二孃做过一件事,让我记忆深刻。这件事发生在全国大饥馑的日子。

  二孃勤劳,能干,加上是贫下中农中少有的能识字算数的人,被推举粮食保管。公社化的时候办大食堂,吃饭不要钱,好些食堂都是顿顿干白饭,随吃随胀,粮食浪费现象严重,作为粮食保管的二孃,看着一天天减少的粮食,较早地有了警觉,和队长一起,制止了本食堂的浪费行为,并且,抓紧时机种洋芋,种蔬菜,应对即将到来的饥饿。

  饥饿果然到来了,比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二孃他们那里当然也躲不开,但比起别的地方就好多了,没了粮食,至少还有洋芋、蔬菜抵挡一下……以后公共食堂解散了,二孃他们那里的情况,还是要比别的地方好一些。

  就在此后不久,有一个人来找二孃。这人是一位瘦弱的老人,曾是一家地主的小老婆,她拿着一张借条,说二孃的公公解放前借有她家的银元。拿着解放前公公的借条在解放后来找债主的媳妇儿要钱的事,把整块生产队都惊动了,大家一起涌过来围观,纷纷指责老人:

  “解放都解放这么多年了,哪有还来要解放前的账的?”

  “贫下中农欠地主的账,早就一笔勾销了,你还来要?”

  “她是反把倒算,把她抓起来,现场开批斗会!”……

  人群中心的二孃静静地看着老人,一直没有说话。

  老人说:“我是不该来,这不是实在没法了吗,没吃的,人快饿死了。我也没有希望还我好多钱,只希望给我一点粮食……”

  “粮食?现在谁有给你的啊?”

  “要饿死了,饿死你活该!”

  “没有,滚!”

  “不给就算了嘛,我走就是了!”老人转身要走。

  二孃叫住了她:“不忙走,你跟我到家里去。”

  “不给她,不给她!”人群中,有好几个人喊。

  二孃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把老人带到了自己的家里。

  二孃把家里的粮食全部拿出来,包括门角里的洋芋,当着老人的面分成两份,把其中的一份给了这位老人。

  老人走了。一位社员对人二孃说:“你完全可以不给她的,新社会了,她能怎样?她敢怎样?”

  二孃说:“人家不是遇上难事了吗?以前,我们遇上难事的时候,人家帮助了我们,而今,人家遇了难事我们不帮,咋行呢?”

  二孃有过两次婚姻。

  二孃的第一个丈夫姓黄,身体不好,一直都是病恹恹的样子,家庭的重担全落在了二孃身上,挣钱养家,照顾家人,忙里忙外,早起晚睡,比好些妇女都忙碌,劳累,尽管如此,他们的经济还是比好些家庭都拮据。但他们的夫妻感情却不错,从来没有听见他们吵嘴闹架。好些人为二孃鸣不平,觉得她嫁给二姑父,太倒霉了。二孃说:“他还是挺会心痛人的,做得少,那是病……婚姻里,两个人常常是配不齐的,本来就不足了,再去吵,不是自己添乱吗?”

  二姑夫病重住院,二孃不顾一切地为二姑父医治,结果,二姑父走了,给二孃留下一笔重重的债务。

  杨叔找到二孃,愿意和二孃生活在一起,愿意和她一起来偿还债务。二孃不答应。杨叔说:“你这个人的为人处世,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爱你,更多的是敬佩你,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你不要担心对不起黄哥,他是你永远的丈夫,我是来替黄哥来照顾你;你不要担心孩子,我肯定像黄哥一样地爱孩子,而且,永远不谋取孩子父亲的位置,孩子永不改姓,我心甘情愿地永远做孩子的杨叔叔……”

  二孃说:“我还是不能嫁给你,我背有债务,我不能让你替我还债。如果你愿意等,就等我把债务还完之后……”

  杨叔答应了,二孃除参加生产队劳动外,还喂猪赚钱,在自留地里种菜卖……三年过去了。二孃的债务终于还完了,扑在杨叔的怀里,二孃大哭了一场。

  二孃和杨叔在一起了,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清明节,杨叔陪着二孃来到二姑父的坟前,杨叔点燃纸钱跪在墓碑前,说:“黄大哥,我来替你照顾嫂子和孩子来了。你放心,我会像你一样,尽心照顾他们的。也希望你保佑他们,保佑这个家。”

  此后的年头岁节,他们都会一起去祭奠二姑父。

  二孃和杨叔在一起,日子平淡而幸福。有人评论说,善良正直的人一起,总是出处得好的。

  算起来,二孃离开我们已经三年有余了,可我还经常想起她,她,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正是:二孃故事,让人唏嘘。善良正直,为人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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