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在周末夜幕降临的时候,在下了班不用匆匆赶往菜市场只需直接回烟雨楼的时候,在独自坐在餐桌边听自己寂寞地咀嚼泡面的时候,酸楚地感觉自己被世界冷酷地抛弃。而这个周末的晚上,她的体验尤其深刻,尽管这个周末之夜与往常并无异样。可是,当城市穿上幽暗的晚礼服妖冶地登上生活前台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陷入一种浓重的感伤之中,像那些忧郁症患者定期发作一样,一时消极倦怠,无所适从。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成功折腾什么男人以见证自己存在的分量的缘故,又或者是企图折腾某个男人,结果没伤及他的毛发却影响到他对她的向往,并附带地把自己折腾到奄奄一息的缘故,她只清楚地感知某种绝望的情绪将整个身心笼罩得严严实实。她把自己像关禁闭一样深锁烟雨楼,不敢出去瞎撞,不敢上网游荡,渴望又害怕电话响起,期待又担心短信入侵手机,下意识地抵御着窗外的车声人声穿窗入室。
她知道她的胆怯是源于世界的喧嚣时常烘托出小楼的冷清,他人的热闹往往映照出自己内心的空洞。
于是,黯然神伤中,她企图忘却红尘俗世,忘却某人某些人,疯狂地玩汉字组合游戏。于汉字游戏里,她暂时获得一种华而不实的放纵。
夜色深浓,终于倦怠地停止对文字残酷地敲击,她觉得这个周末孤零零的夜晚应该可以结束在梦境里了吧。
躺到宽大的床上,抚摩与灵魂一样寂寞的躯体,听着青春被岁月无情剥离的声音,只觉美人迟暮,无比凄凉。
电话也从早上一直安睡到深夜。原来她的担心只是多余,原来以为会有人频频骚扰她的假日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真实的情形是,这个周末,她没得商量地被人遗忘。
真的被遗忘,才发觉自己是如此的恐慌,以至于思绪紊乱如麻,恍如突然被放逐天际,茫然四顾,暮气沉沉,人影寥寥。
熟悉她的亲人朋友都知道,她是个外表宁静、内心狂热的女人。宁静的外表令她习惯于独来独往,狂热的内心又使她渴望被关注被重视被呵护。是的,只要走上舞台,就奢望有鲜花和掌声紧紧相随直到落幕,尽管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演技和出演都不甚高明,但虚荣心却强烈到时常忘了自己的幼稚可笑,并时常把他人的不屑一顾当做是他人的不懂欣赏。与恋人共舞,就奢望是他眼中最出色最动人的风景,并成为他永远的唯一的舞伴,尽管明明知道,不可以也不应该独占一个男人的全部,想要独占往往会适得其反。
但是,对镁光灯的期待,像不可遏止的洪水,波涛汹涌,势不可当。
而某人,某些人,他,他们的牵挂,便是她生活中闪闪发光的镁光灯,每一束光亮,都是她贪婪地想要拥有,并且希望永远拥有的。
于是,那个夜晚,一个宁静又狂热的女人,困在自己的小世界,因为被他人的大世界一次偶尔的疏忽,而大受挫折。辗转反侧中,她将所有的不开心,化为怨怼,凝聚于唇齿,然后恶狠狠地将某人从脑袋一直骂到脚后跟,在依然接收不到他的消息时,进一步用近乎粗野的语言将他身体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器官进行了很不客气的修理,之后绝望到深陷《葬花吟》中不能自拔。
或许,有人会笑她傻,骂她蠢,嘲弄她的无聊。但是,请理解一个单身女人对于情感的强烈需求。
是的,被关注也好,被牵挂也好,被相思也好,被疼爱也好,被呵护也好,在她,其实都是情感的诠释。
亲情,是不需要期待,也用不着忧虑,永远都会在的。
可是,友情与恋情,却常常浓淡无常,来去无常。这种无常带给她的总是恐慌。她拼命地想要握住那些曾经环绕在身边的情感,却时常事与愿违。
于是,面对那些日渐淡去的情谊,面对那些渐行渐远的身影,面对暂时或永久的遗忘,她像失去了心爱的礼物而无助的孩子一样,除了悲伤地哭泣,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这个夜晚,她了无睡意,不由自主地翻身而起,打开电脑,却不再玩文字的游戏。她要裸露她的欲望,真实地记录她的渴求,坦白地表达她的希望。她把手按在高贵的《圣经》上,以生命的尊严起誓,以下所言全部属实:亲爱的朋友,请不要将她遗忘。她已经独守小楼很多年。很多个夜晚,环顾四周,她只能看到自己清瘦的影子。她依靠书写,依靠倾诉,依靠想象,依靠缥缈的梦,依靠朋友们真情的问候、关注的眼神、智慧的引导,得以撑过一个又一个独倚小楼的夜晚。那些夜晚,她觉得很温暖,很幸运,很幸福。
如果可以,请抽空想想她,并将牵念化为文字,抑或是通过电波,清晰地传达到烟雨楼,告诉烟雨楼上那个特立独行的女人,你们喜欢着她,想念着她,陪伴着她,一直以来,她出色或蹩脚的演出并不冷清。
可爱的恋人,请不要将她遗忘。能够从相识走到相知继而登陆恋爱的天堂,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一辈子也无法邂逅如此美妙的两情相悦。所以,你们没有理由不怀揣感恩将恋情进行到底。她知道她曾经不可理喻地变着法子折磨你,令你有防不胜防的苦恼。但请相信,那是因为她深刻地爱着。恳请不要反感更不要鄙视一个女人不可救药地以伤害的形式施行她的爱恋。
教你一个法子,在她爱情变态发作的时候,你只需配合一下,就当是应对一场演出。如果觉得陪她演出太过辛苦,亲爱的,你只需复制一下那些足以令最野蛮的女人也服服帖帖笑逐颜开的甜言蜜语。当然,这样子要求你,她知道很过分,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变态,倘若你每次都这样配合,长此以往,你的确也有变态的危险。可是,你怕什么呢,你就是再变态,也不会赶超她的变态,你就是超过了她的变态,她也会爱你如初,痴心不悔啊。你知不知道,她想要的其实真的很简单,就是想要你始终如一奔涌的激情,始终如一火热的情怀,始终如一浓得化不开的想念。拥有了这些,她会永远在你最需要的地方,守望着你。不管岁月如何漂洗情感的外套,恒久不变,是她生命的承诺。
她发誓,你爱她一百年,她将爱你一百年零一天。不敢再多出一天,是因为恐怕你要嫌她麻烦。
打完这些字,感觉有说不出的轻松。但是,却羞于回头展阅,趁着勇气还没完全消失,赶紧签名:
她,就是烟雨楼上那个喜欢自我折腾、寂寞而略带忧郁的女人,她复姓烟雨,本名秦楼。作者手记:
静夜独处的时候,偶尔会思维停滞,欲望深敛,躯体也漂浮到不可知的去处。我以为,那样的状态可以称为生命的暂时短路,或者也可以叫生命的假死。当然,短路时间太长,或假死次数过多,估计离真死也就不远了。
或许因为夜露深重,所以很少有人在我发呆的时候摁响我的电话铃。唯其稀少,所以常常不作幻想。这些年,有风有雨却没有男人肩膀与胸怀倚靠的日子里,我总是躲在烟雨楼,任由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奔涌。无论什么时候,走出自己的小楼,我永远是阳光明媚的女人,哪怕需要戴上多层面具才能遮掩那种深深的疲惫。
倘若某一天,在我发痴或不发痴的深更半夜,还对电话充满了温柔甜美又非常恼火的期待,并像困在笼子里得不到放纵的雌虎一样表现出极度的焦躁不安,我想,那一定是我恋爱了,并且一定是深刻地恋上了某个比我更莫名其妙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