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隆冬,我新四军在淮南路西的部队面临着最艰苦、最严峻的三角斗争局面,占领定远城的日军把前锋深入到了老人仓(镇)。老人仓的对面便是顽军的据点——大桥镇和王山头,日军和顽军隔河相望。驻滁县的日军占领了新四军路西根据地的中心区——藕塘镇。从大别山出来的国民党广西军沿着周家岗—复兴集—界牌集—王山头—大桥镇拉扯成一条弧线,同日军的据点老人仓和藕塘镇形成了对新四军的南北夹击之势。
我军的中心地区被压缩到一颗步枪子弹就能打穿的狭小地带。
新四军淮南路东的某位高级领导趁张云逸不在家,下了一道命令,让路西的几支主力团分别撤回津浦路东。谭希林认为这个指示是完全错误的,把部队撤出路西后,路西便成了日军和顽军统治的地方。谭希林便直接给张云逸打电报,要求让自己带领十四团留下来坚持路西的斗争。张云逸接到谭希林的电报后,当即表示同意让谭希林把这个团变成把路西全部恢复过来的火种。
谭希林把部队分散开来,每个营都分到了一块豆腐干似的活动地区,在几块狭小的“豆腐干”里跳来跳去,一晚上就要改换两三处宿营地,避免遭到敌人的突袭。各处村庄的狗统统被消灭,免得狗的吼叫暴露部队的行踪。
当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部队三个月都没有吃过大米和白面,净吃绿豆、黄豆和红薯,部队集合时,只听得“炮”(屁)声连连。
谭希林让几支主力部队转到敌人的后方,从背后去打击敌人。他还让老八团的两个营深藏到琅琊山里去伺机消灭敌人。这里是欧阳修写《醉翁亭记》的地方,原本是充满诗情画意的好山好水,如今却变成深藏谋略玄机的地方。
琅琊山里冰雪太厚,北风凛冽,老八团的战士冻得手脚开裂,有的人还冻得落下了残疾。
谭希林让黎青带着一个慰问组去慰问坚守琅琊山的战士。慰问队队员看着战士们冻伤的手脚,不禁淌下泪来。
藕塘镇的南面是一大片丘陵地带。丘陵地带中央有一个高高的岗岭,像一个棒槌插在藕塘镇和大桥镇之间,这就是界牌集。界牌集是定远县和滁县的交界之地,是路西抗日根据地里商旅最活跃的地方。因为它地理位置重要,交通也好,新四军和国民党顽固派广西军在这里发生过多次激烈的战斗,但新四军仍牢牢地控制着该地区,没让国民党广西军讨到一点便宜。
当年11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广西军一个营从远处奔袭过来,趁我军不备,把界牌集抢去了。
国民党军一个营驻守在这个界牌集上,只花了几天工夫便把界牌集修造成了一个坚固的据点,修出了几座高大的炮楼,挖出了又宽又深的外壕。外壕前面树上了梅花形木桩,外壕里面还架设了铁丝网。
守界牌集的顽军营长夸下海口:“这是一个攻不破的钢铁堡垒。”
界牌集的集市交易不见了,熙熙攘攘的人流掐断了,滁县和定远县两个相邻的乡镇再也不能自由来往了。界牌集就像一把插在根据地心脏上的尖刀。
谭希林命令主力部队避开这个地方,只留少数侦察部队流动游击,监视界牌集顽军的动静。
12月中旬,一个漫天飞雪的深夜,从定远县老人仓出来的日军悄悄地开到界牌集,兵分两路把界牌集包围起来。
夜色深沉,顽军的监视哨上响起了一记枪声,接着便是日军的迫击炮发出的轰鸣声。顽军在界牌集的一营人全部进入了阵地,顽军的营长也来到前哨阵地,放声大叫:“共军的迫击炮只有三发炮弹,三发炮弹打完了,他们就跑了,不要怕。”
顽军营长把前来偷袭的日军当做了新四军。在他的脑袋里只有新四军才是他的敌人,根本没有想到日本人会打来。待到日军的火力全部铺开,迫击炮和山炮的炮弹把界牌集打得火光冲天的时候,他才发现是日军。他想放弃阵地逃跑,但是迟了,他的这一营人已经陷在日军的包围之中。
趴在工事里的士兵正拼死抵抗日军的进攻时,这个营长却换上便衣,装扮成商人模样打算潜逃。
天亮后,日军的火力把界牌集的阵地完全摧毁了,日本兵端着白花花的刺刀,发出哇哇的鬼叫声冲进了界牌集阵地。被日本兵的刺刀和炮弹吓破了胆的国民党士兵喊着、叫着,乱成一团,四散逃命。可怜这些被蒙蔽在反共宣传毒雾中的士兵,白白地把命断送在日本人的刺刀下。
那位装扮成商人模样的营长也倒在了日军的炮弹中。
中午过后,占领界牌集的日军向顽军的纵深阵地继续进攻。
在藕塘镇北边的山坳里,谭希林交代张翼翔:“派你的部队从侧后去打击日军,收复界牌集,把顽军士兵的尸体掩埋好,做个大坟堆,坟堆上立个大碑。”
日军把顽军从路西根据地扫荡出去了。张翼翔把日军占领的集镇全部收复回来,路西抗日民主根据地又恢复了原来的面貌。谭希林在斗争最危险的关头,坚持留守不肯抛弃阵地的表现受到了张云逸、刘少奇的高度赞扬,并决定任命谭希林为路西地区的党委书记。
战斗结束后,谭希林在干部会上深有所思地说:“打仗就像下棋,在这种三角斗争中,你对每个角都要照顾好。顽固派心中只想着新四军才是他的敌人,他的据点离日军太近,造成了对日军的威胁,日军才下这个黑手、狠手”。
黎青把这次带点离奇色彩的战斗写成了一篇文学作品,题名《在界牌集的烽火中》。
一时间,这篇纪实文学在淮南地区引起了轰动,并且被淮南中学选为语文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