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洗漱完,就躺在她的床上睡觉,临睡前,写了一张纸条问她:“上厕所吗?”她使劲地点点头,他将她身上的胶带一层层撕开,不知道邻居,如果有的话,听到这个声响做何感想。他将她的两只手依然捆住,嘴上的胶带也没撕开,就这么押她到了卫生间,为她脱下裤子,按住她的肩让她坐下。他就站在跟前,她无法顺畅地解决,于是他走开一点,将门掩上,留一条细缝观察她,她顺利地小便了。而后,他将她捆回了沙发,这次用了一捆尼龙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过楼(下楼的时候拿了她家的钥匙)拿了放在车里的绳子。
他开着房门睡去,好像睡得挺晚的,临睡前看了很长时间短视频,有时候还发出低低的笑声,短视频的声音盖住了窗外海浪的声音。她本以为自己无法入睡,因为太冷,结果他又拿了一床被子来给她盖上,再后来,屋里的灯都熄灭了,她也就在昏昏沉沉中睡去了。半夜,她醒来两三次,屋子里弥漫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呼噜声,比她前夫的要轻,要慢,他似乎睡得很香。她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梨花的香气,之所以分辨得出是梨花,是因为老家院子里就有一棵大大的梨树,每年春天,雪白的梨花携带着自己特有的清淡的香气,在太阳底下灼灼生辉。她觉得诡异、恐惧,然后开始担忧明天上班的事,明天是周一,公司有例会。
他起床很早,自己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在电磁炉上开始做早饭。做完之后,他将她吃饭用的纸箱放在她跟前,解开绳子,让她坐起来,在撕开她嘴上的胶带之前,在她跟前放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给我安安静静地吃完,敢叫一声我就弄死你。”
他盯着她,她点点头,确实,他掌握了菜刀,随时都可能捅死她。早餐吃的是她从父母家带回来的一条石斑鱼,干煎,上面撒了一些胡椒粉和姜丝,清清爽爽又富有风味,主食是一碗米粉,放了瘦肉与贵妃贝的肉,热腾腾的海鲜瘦肉米粉,最后撒了一些撕碎的香菜。不得不说,他的厨艺甚佳,刀工娴熟且精细,她怀疑他过去做过厨师。
“好吃。”她长出了一口气说。
“嗯。”他话不多,也不爱说话,“要上厕所吗?”
“我饭后得喝茶,喝完茶得上个大号。”她毫不迟疑地说。
他将她的两只手捆上,绕过身体两圈,固定在沙发一侧,然后拿走碗碟筷子和勺,将鱼刺等物倒入垃圾桶,到卫生间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那些餐具,将两只碗扣在碟子上,筷子和勺子也是如此,方便晾干水分。他做这些事情都是自自然然、理所当然的样子,排除被捆在沙发上的这个被他绑架的女人,这里就像是他居住多年的家,他像是这里天生的男主人。不远处不断传入耳畔的海浪声,像是这种充满惯性的生活的催眠曲。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做家务事,他拿起电热水壶烧开水,用的是水龙头里的水,她呜呜地发出声音,用眼睛和下巴示意,客厅一侧放了两大提塑料桶装的农夫山泉,海边的自来水水质不佳,她早就准备了烧水专用的纯净水,他理解了她的意思,将水壶内的自来水倒掉,提过来一桶矿泉水。茶是他昨天自己找到的安吉白茶,水烧开后,他让水温降低了一会儿,才倒到玻璃杯里,给她端到跟前,茶还有点烫,他低头吹了吹,吹去了浮在热水表面的茶叶,将刚才那张纸条再举起来,在她跟前晃了晃,她又点了点头,这才得以被撕掉胶带,在他的喂给下喝了一口茶,温度合宜,因为此前他也尝了一口。她忍不住想,这样在杯沿上就会留下他的唾液,唾液里会有DNA,遵循着这个思路,那么经过一夜,他躺的枕头和床单上应该遗留了他的毛发和皮肤碎屑,事后警察认真查找就会发现他的遗留物。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她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来告诉警察这些事情。她不知道他为何劫持她,她不知道他打算拿她怎么办,他并没有性侵或者猥亵自己,倒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她上大号的时候,他帮她脱了裤子坐在马桶上,依然牢牢地捆住她的双手,卫生间的门留了一条缝,他就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想着一会儿他还得帮她擦拭屁股,还有冲马桶,感觉又尴尬又窘迫,然而他全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尴尬或者窘迫的,做得跟伺候一位重症或者高龄病人的资深护工一样自然而然。
将她捆回沙发上,他认认真真地检查了打结的部位,在她嘴上又缠绕了一层胶带,然后就出门去了。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先是睁着眼睛,仔仔细细地听着这楼里到底有没有邻居发出的什么动静。隔壁单元有人开始装修了,正在砸墙,沉溺于砸墙中的师傅,无法想象这个单元的顶层楼梯右手边户的屋里,会有一个女人被捆在自己家沙发上动弹不得。过了约摸两三个小时,他回来了,往屋里搬东西,塑料筐里装了满满的东西,像是从菜市场回来。他还带来了各种做饭用的家伙什儿,包括一只深灰色的液化气炉,和一个不大不小的液化气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