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明说,随缘随缘。来,抽烟。
拆开的软中华,插在一只高脚酒杯里,像一束洁白的花,那一根根过滤嘴,仿佛是怒放着黄色的蕊。宛溪这个欠发达城市,收入虽然不高可消费档次一直不低,这么一桌摆下来,一个科员的月薪差不多开支了大半。要是浥郁不来,不管谁买单,这个饭局摆得就有点儿可惜,甚至还有些喧宾夺主。
小顾和老兵几乎没怎么动筷子,阿杜也有点儿心不在焉。让我没想到的是梅子,她只是微微推辞了一下,见圣明敬烟的表情有些执著,突然一伸玉指,落落大方起来:抽就抽,有什么不敢的?
这才几秒钟啊,这反差也太大了吧?现在的准零零后,怎么这样?刚才还矜持得像个修女,一转眼却“潮”成了女汉子?
这梅子抽烟姿势还真耐看。本来她就长得丰硕,又穿了件布料精简的吊带衫,烟雾从她圆滑的肩头之上徐徐袭来,一时还真有点儿羽化登仙之感。没那么几下,她就有点儿人来疯,最后,还用手机玩起了自拍,准备在群里发短视频:涂着口红的嘴唇一伸一缩,吐着三五成行的烟圈,齐齐地往阿杜身上游走。烟圈们正列队赶路,余光盯着电视的阿杜随手一划拉,队列立马散了。
没喝几杯,梅子嚷着要炸罍子,也就是我们这里所说的拼酒:要是白酒就一杯杯地撞;要是啤酒就一瓶瓶地对吹。这时,我发觉小顾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儿,像是哪里漏电了似的。
我的心里有点儿毛了,回去如何向我家书记解释?我一头雾水,只听见小顾悄声责问,“不是说拯救浥郁吗?拼个什么酒?这梅子怎么一见到酒,立马原形毕露?是不是……你们诗人都这样?”
其实,也没几个人喝酒,小顾和老兵没端杯子,我抹不开面子,只好陪着小酌几杯,因为梅子的加入,基调变了,没喝几圈,她居然一发不可收拾,与阿杜、圣明两个大男人拼酒,嘴里还直叫唤:我要做诗,现在就写,写一首天下最爽的诗,什么抽刀断水举杯消愁?本才女在此,他妈的诗仙,滚一边去。
我侧眼扫了一下,他们几个也真能吃,盘子都差不多空了。梅子嚷着要加菜,服务员却干站着没动,直到阿杜眼角一挑,片刻工夫,桌上添了几只冒着热气的盘子。
包间一时乌烟瘴气。小顾欲走,我也不想让她吸二手烟,但眼下要不要再等等浥郁?“要不,你到外面……看个电视?”我只能这样建议了。
小顾借故上洗手间,我陪她出来。小顾说,那个杜老板,看起来不是个好东东,与那个女的一对上眼,鹰钩子似的。
我只得埋怨起圣明这家伙,说好了这顿饭局是为拯救浥郁而摆的。现在成啥了?我也没辙,只好劝小顾:你在外面稍等一会儿,我应付一下,过一会儿浥郁要是还不过来,我们先走。
返回时推门进去,阿杜重新躺进了沙发,遥控器捏在手里不停地换台,每换一个,梅子就惊叫着要过来争抢,还吵着说要“石头剪刀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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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兜里突然有了一阵流水声响,那是我的手机微信提示音。每天一下班之后,我就习惯地把手机的振动模式,调成了水流的声响。
居然是老兵的。
有没有搞错?我们两人在一间屋子里吃饭,发什么微信?我一抬头,对面那个位置上的老兵不知何时闪了,那么说这微信一定是留言了。果然,只两行字:别犯傻了,那个胖女人就是浥郁。
末了,还加发了一个笑脸:老兄,你被忽悠啦。
我看,不像是;我坚持自己的判断。我回了个微信,一抬头,发现梅子也在刷微信,窝在沙发上的阿杜也在刷屏。一时间,小顾还在外面没有进来,包厢里只有四个人,有三个人在玩手机,我感觉到梅子的微信是发给阿杜的,从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神里能猜出几分。我搞不懂了,两个人近在眼前发什么微信呢?这时,梅子却边发微信边哼唱起来,是王菲的《传奇》: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
圣明很像是喝高的模样,他按着我的肩头,酒气直喷耳鼓:还一直想着要拯救我们的浥郁?老弟,我没有看错人,你……好同志。
人,是你请的;事,是你说的……我本来还想把这事弄明白,但看着面前这三个人,就知道这事是绝对说不清道不明了。
“什么抑郁不抑郁的?这年头,谁还抑郁?”梅子笑得肆无忌惮,身上那副超负荷工作的D罩杯挣扎着,此刻显出了极好的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