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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5-14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余 阵  阅读:

  爸妈仍然没起床,房间里泛出阴天时的颜色,世界荒凉而混沌。在最初的这段时间里,我固执地坚持着这个梦和现实中的某部分存在秘不可宣的联系。我凝视着身下那条床单,皱皱巴巴几乎拧成股绳子,便把它展开铺平,接着躺了一会儿等待母亲过来叫我起床。

  我等了很久也没有动静,才发现他们都去市场买菜了,只好慢慢开始穿衣服。我把短袖套在头上,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刺痒,伸手去挠,然后揭下来一张不知从哪儿来的淡绿色薄荷糖纸。

  对于罗飞给出的说法,我仍然心存疑惑。我时常一点一滴地琢磨,将这件事与他既往的表现联系起来,企图从中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某种探寻真相的热情攥住了当时庸人自扰的我。

  我想起来了,他说过他恨他妈。

  暑假快要到了,我得抓紧解决这件事。某天傍晚趁我爸不在家,我试探性地和我妈聊起罗飞,毕竟这种无聊的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中年妇女总是要知道得多一点儿。当然我没讲春游那天的事。

  唉,他其实也挺可怜的。她叹了口气。他妈在世的时候除了打麻将就是和人鬼混,被他爸发现了以后稍不顺心就拿孩子撒气,也怪不得他恨她。

  那他妈不上班吗?

  我妈正在厨房里洗着碗,抬起头狐疑地注视着我,你都从哪知道的这些事?

  我赶紧解释说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连我们老师都知道了。

  她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那时候听说她有什么过敏症,去医院开了病历和单位领导请假。

  那他妈到底是不是被他——给杀了?

  这种事谁知道——你老站这儿问这些干什么,还不回屋去给我学习!

  我逃回屋里,花了两天时间把前因后果重新仔细推理了一遍,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一种难言的兴奋令我激动得差点手舞足蹈,仿佛我面对的不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而是法庭上被狱警从旁边小门带进来的犯人。我想象自己即将作为香港TVB连续剧里那种戴着满头是卷的白色假发,身穿宽袍大袖衣服的精明律师手握真理和证据,以严密的逻辑和清晰的表达为我那并不存在的原告人辩护一番。法律是至高无上的,我被虚构的热望冲昏了头脑。我将精心设计的问题和对方可能的回答在头脑中预想了好几遍,一切准备就绪,我还在兜里塞了把瑞士军刀以防罗飞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天气预报说周四是个好天气,我提议放学后沿着江堤散步回家。那场鏖战以后,小混混们便极少在学校周边的街头出现,因此绕远的路我们也基本不再去走了,况且作业越留越多。

  风拂过岸边的矮树,吹落枝杈上的一条白色丝带。江面映入夕阳,一道宽阔流动的镜子横在两岸之间,远处的树林在游移不定的光线中交替着金黄和暗红的颜色。

  我们在沙丘顶上坐下来,我从书包里拿出一片课间没吃完的草莓果酱土司分给他一半。吃完以后他站了起来,两股细细的沙子从两腿间簌簌流下去。我拉了拉他的衣角,让他坐下。

  再站着沙堆就要塌啦。

  他拍拍屁股又坐下来,转过头眺望远处。目之所及,是不远处的江桥,过去每天都有运煤的火车驶过,车轮撞击铁轨,隆隆有声。

  他望着那座空空荡荡的桥,我暗自调整好呼吸和语气,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对了,那天的事我还有点没明白。

  他转过头,十分平静地看着我,我有点被他那沉着而阴冷的目光吓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你们家为什么要把野草种在花盆里?你妈过敏请病假你怎么会不知道?还有你说你妈回来躺在床上,她掀开被子怎么发现不了那些叶子?

  计划刚开始就脱离了事先的控制,我以为他会有点害怕,做贼心虚像上次那样哭着求我不要告诉别人或者干脆和我打一架。这次他的表现出乎意料。无法继续按照原定的剧本进行下去,我只能鼓起勇气把那些推理出的漏洞都讲出来。

  他皮笑肉不笑,那种表情意味深长。我想狗急跳墙的罪犯要动手了,一只手偷偷插进口袋。

  他站起来,猛地推了我一把,我像只车轮躺倒着滚下沙坡,顿时卷起一路黄烟。他正准备从另一面下去,我踉跄地爬起来吐干净嘴里的沙土,朝他的背影大喊,你这个杀人凶手,大骗子。

  他转过身。

  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杀人犯了,老师和同学都看不起你,现在你已经连唯一的朋友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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