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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革命英烈朱慕萍

时间:2024-01-06    来源:馨文居    作者:马云  阅读:

  在江苏省涟水县的西北角,距县城约50多华里有一个前进乡,年纪大的人都知道它从前叫朱后圩。七十多年前,这个朱后圩曾出过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而他的英雄传奇,甚至流传在千里之外的安徽和县,以致像长江边的那座山一样,赢得了当地人及周边的马鞍山人、芜湖人、巢湖人的一代接一代的景仰。

  01

  1912年4月19日,朱后圩村西头的朱钟甫家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儿子。满心欢喜的父母请村上识文断字的先生,给孩子取下了一个实在本分的名字——朱裕厚。但习惯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他们做梦也不会料道:襁褓中的这个嫩伢伢,日后会成为一个在苏北大地上叱咤风云的豪杰。

  因为自己吃尽了不识字的苦,所以朱裕厚年方七岁,父母就将他送入了私塾。因为聪明好学,11岁时,父亲又托人把他转到界首的一个小学插班就读。可第二年暑假,小裕厚却得了场怪病(俗称大肚病)。那时的农村,有病无处医是常态。于是病情日重,几次濒临死亡,眼睛也几近失明。凭借着父母的坚持和自己的顽强,在与病魔抗争了四年之久后,朱裕厚终于从死亡线上挣回了一条命来。可屋漏偏遭连阴雨,不久之后,父亲病故了,剩下母亲一人带着四个孩子讨生活。但就这样,倔强的母亲仍坚决让朱裕厚把书读下去。1928年,因病辍了四年学的朱裕厚终于又在马圩小学插班就读六年级了。

  当时,国民党反动派发动的“四•一二”大屠杀刚刚过去不多久。白色恐怖仍在全国各地蔓延着,但是英勇不屈的共产党人,在遭遇了血腥的镇压之后,其信仰之火并未就此熄灭。涟水县不少地区的共产党组织仍像岩浆一样在地下涌动着。马圩小学的教师中就有地下党组织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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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裕厚生性倔强。读私塾时,其陈腐的教学内容和粗暴的教育方法就曾一再激起他的抗拒心。进入马圩小学后,朱裕厚很自然地对学校几位思想进步的教师产生了好感,并经常与他们接近,进而积极地投身到团结进步学生、抵制压迫制度的行动中。离毕业只有两三个月的时候,因有人告发,朱慕萍被学校勒令写检讨,否则开除。面对威胁,朱裕厚义正辞严地说:“开除就开除,这样黑暗的学校不念也罢!”

  被马圩小学除名后,他又被远近的几所小学拒之门外。投头无路的朱裕厚忽然灵机一动,遂以朱祝清之名,成功地进入了灌云县渔涝小学,并在那里取得了高小毕业文凭。后来,又顺利考入了响水口中学。

  02

  1930年前后,苏北的地下党组织又活跃起来。响水口中学也集中了不少宣传马列主义思想、主张反抗斗争的共产党人。在与他们的接触中,朱祝清如鱼得水。进步刊物的熏陶,革命师生的引导,让朱祝清由一个本能的反抗者蜕变成了一个自觉的革命者。

  1932年3月,经学校地下组织批准,朱祝清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不久,又担任了团小组长。一路抗争、一路求索,厌恶黑暗、向往光明的朱祝清,从此正式踏上了革命的征途。在那段日子里,有时是迎着耀眼的晨光,有时是望着皎洁的月亮,有时是顶着满天的星斗,朱祝清一次又一次地在心中发下誓言:“我要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其实,刚刚加入组织的朱祝清如何知晓:此时,党中央的领导权正掌握在王明等“左倾机会主义者”手中,全国的地下党组织都被要求无条件地开展公开活动,以致大量地暴露了自己,白区的党组织正在遭受着持续的破坏。

  深秋的一天,响水口中学的一名戴姓教师被捕叛变。朱祝清得到报信后立即从学校撤离,随后离开响水,只身前往扬州。那一夜,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四周的黑暗,伴陪他的只有不时从云层后钻出的一弯新月和几颗闪烁的寒星。这一次,让他焦虑的不再是失学,而是接下来的革命前途。

  在扬州,朱祝清找到在某中学任教的一位老乡。在他的帮助下,朱祝清化名为朱慕萍在私立淮扬职业中学暂读。此后,朱慕萍就成了他最常用的名字。不过,对他来说,读书只是个掩护,隐身找到党组织才是他所心心念念的。

  03

  当然,到这时,朱慕萍与组织失联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对于一个初心澎湃、信念执着、笃定革命的青年来说,孤悬于组织之外的处境让他倍受煎熬,以致度日如年。幸运的是,不久,朱慕萍就打听到上海有组织的线索。欣喜若狂的他,决定立刻起程。

  一天之后,一个身穿深蓝色对襟夹衣,肩背浅灰色小包袱,眉目清朗、精神抖擞的农村青年出现在上海的霓虹灯下。车流、高楼、商场、舞厅……,“东方巴黎”的种种摩登与繁华并没有让朱慕萍眼花缭乱。徘徊于十里洋场,他忧心忡忡的是:我的组织在哪里呀?

  1933年1月,正是“冬雪雪冬小大寒”的时节,朱慕萍终于与上海的共青团组织接上了头。很快,他就担任了团小组长,接着又被任命为某街道团支部书记。

  当时,组织上无力负担他们的生活费用,朱慕萍就和大家一起以倒腾点香烟、牙膏来维持生活。每天早出晚归,一边以做小买卖为名,一边在失业工人中开展宣传、组织工作。遵照上级的号召,每逢纪念日,如“五一”、“五卅”等,不管党员、团员,还是积极分子,都要参加游行集会。散传单、写标语,要尽量靠到交通警亭或巡捕房附近,并且一定要按指定地点去完成任务。

  有一次,上级要求把“打倒蒋介石”几个字写到巡捕房附近的墙上,而且要越近越好。朱慕萍深知完成这一任务,风险很大,于是就自告奋勇。为缩小目标,他决定一个人独立去干。正当最后那个“石”字只剩最下边的一横时,巡捕的哨子忽然恶犬般地叫了起来。朱慕萍连忙使劲一划,顺手将排笔一丢,转身便跑进了预先看好的一个巷角。

  那时,飞行集会也大都是在大马路上。当时的要求是:凡共产党人都要参加罢工、罢课。飞行集会不管人多人少,都要行动。去,你是革命的;不去,就是动摇、怕死的。三十年代初的大上海,特务无处不在、无时不在。飞行集会、游行示威的指挥者最容易暴露。特别是在“红五月”中,敌人总是张网以待。电车停了,摩托车来回巡视,便衣警察混在人群里。只要我们的组织者一露面,立马就会被捕。而且次次如此!但就是在这样的白色恐怖下,朱慕萍和他的同志们仍是闻令即动,从未有过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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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一次,朱慕萍和爱人回忆起这段经历,曾十分动情地说道:“干革命的人,头脑中是没有‘怕’字的。谁怕牺牲流血,谁就不能干革命。没有牺牲精神,就不能算是一个革命者。只有豁出命来干,否则,我们的革命事业就不能成功。”他那铿锵的话语,还有那双眸子里跳动着的光芒,一直是他的爱人,也是其革命战友的郑率芬同志记忆中的珍宝。

  自从重新联系到组织后,同志被捕、叛徒出卖、撤退转移,对朱慕萍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而随之而来的则是居无定所,忍饥挨饿。

  1933年8月的一天,一位姓徐的被捕后,接着慕萍在法租界被巡捕房逮捕。在狱中,朱慕萍利用与徐、孙、苗等五六人被拘一室的机会,了解了徐的一些情况,通过晓以利害,争取姓徐的改变了口供。然后几个人统一口径,坚持不变。敌人在查无实据后,最终将他们无罪释放。出来后,朱慕积极配合组织,完成对自己的审查。

  同年7月份,朱慕萍的团组织关系得到恢复。根据其狱中的表现,组织上将他转为了正式党员,接着朱慕萍被分配到沪东区委宣传部,担任干事、秘书等工作,负责编写和印刷宣传材料。

  04

  1933年9月,国民党又组织一百万兵力,二百多架飞机,对我中央革命根据地进行第五次围剿。白区的敌人也更加猖狂,特务频频活动,斗争日益艰巨。

  1934年的元月中旬,春节眼看就要到了,但在这个冒险家的乐园里却到处弥漫着白色恐怖。行事机警的朱慕萍也遭到了特务的盯梢,随后便在公共租界里被华界公安局逮捕。

  对被捕这件事,朱慕萍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还事先预想好了种种应对之策。入狱后,他始终自称叫张洪生。被审讯时,就一直装傻、装不懂上海话、装不识字,并编造自幼父母双亡、跟舅父生活,来沪找表哥朱慕萍的谎话来蒙蔽敌人。敌人虽然从叛徒的嘴里知道有个朱慕萍,却因为其未曾与朱慕萍发生过横向联系而毫无证据。朱慕萍的这一招还真的在险中收效了。在多次酷刑审讯中,朱慕萍始终坚持原来口供不变,敌人也没有发现他是共产党的一点痕迹。就只好按嫌疑犯判一年零三个月的有期徒刑,押送苏州反省院执行。最终,朱慕萍凭借着对党和革命的忠诚,与敌人斗智斗勇,在刑满之后,被国民党院方无奈释放。

  一年多的魔窟炼狱,不仅没有磨损朱慕萍的革命意志,反而让他看透了敌人反动、虚弱的本质,更坚定了自己的革命意志。

  出狱后,已是1935年的秋天。朱慕萍立即设法回到上海,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找到党。可是,当时的地下党组织已被敌人破坏殆尽,朱慕萍寻找多日,也毫无线索。不名一文的他白天跑马路、晚上睡菜场,肚子饿了就捡几片菜叶充饥。迫不得以时,边乞讨、边寻找。这个来自苏北平原、怀揣着梦想的青年在整日的饥寒交迫中,像个幽灵一样,于霓虹闪烁的大上海街头苦苦地寻找了两个多月。党在哪里?党在哪里?党在哪里啊?

  时值深秋,一夜西风,落叶满沪。秋风夹杂着秋雨,衣裳单薄的朱慕萍蓦地想起了已经离开数年的故乡,想起了生己疼己的慈母。对,南下上海,是干革命;北上回家乡,不也可以干革命吗?可转念又一想:故乡迢迢,路费何来呀?自己早已身无分文了!

  一天早晨,满身褴褛的朱慕萍正站在黄浦江边,望着南来北往的船只发呆。忽然,他的一只手被人从背后抓住了。朱慕萍本能地想要拔腿逃开。“裕厚!裕厚!我是你大姐夫呀!”朱慕萍闻声扭头看去。真是自己的大姐夫吴宝君!

  原来大姐夫是身负着岳母的重托——无论如何劝说朱慕萍回家。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的心思母亲怎能不知?“告诉裕厚,回来也是一样干革命。”母亲把话说到这一步了,作为儿子的朱慕萍还能说什么。

  回去吧,回到母亲的身边,回到家乡的怀抱,回到同样苦难深重的乡亲们中去!且将这几年在沪上炼出的火种,带回广袤的苏北大地,烧出一场熊熊烈烈的燎原大火。

  05

  回到久别的家乡,举头天高气爽、抬眼原野辽阔,朱慕萍渐渐从壮志未酬的怅然中走了出来。当然,找党的念头仍旧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的心间,可是在那个血雨腥风的年代,故乡的党组织也是极其隐蔽的。

  暂时找不到党组织,自己该怎么办?此时的涟水土匪流氓横行、民众苦难愚昧、青少年求学无门、穷人有病无医……面对这样的黑暗现实,朱慕萍不再耽于思考了,他要自己先行动起来,一边干,一边找党。于是他找来本庄的一些青年,向他们宣传时事、讲解革命道理。因为他用的是老百姓能听得懂的语言,所以很快就得到了大伙的信任,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岁月里,火一般的朱慕萍点燃了这些庄户人对改造现实的渴望。他欣喜地听到了这些底层劳动者心中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觉悟提高了,思想就容易统一。在这样的基础上,朱慕萍趁势把全庄四十多户人家用来防匪的十几支土钢枪集中到一块,同时将村里最精干的青壮年组织起来,每晚值更巡逻、防匪防盗。如此一番操作下来,群众拍手,朱慕萍手里也第一次有了可以自己掌控的枪杆子。

  此外,他还同伯兄朱裕德商量,共同努力在朱后圩东南角盖了几大间草屋,作为教室,办了一个初级小学。又请来本家先生做教师,一举解决了附近适龄儿童入学难的问题。在极短的时间里,朱慕萍就在村民们的理解和支持下办成了这么两件大好事,他那颗跃动的心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慰。

  但没有党的领导,朱慕萍总还是觉得做什么都缺少方向感和长远性。朝也想党,暮也想党。想呀,想呀!年纪轻轻的朱慕常常想得夜不能眠,甚至会在半夜三更跑到野外,站在田头,仰望着天上的北斗星,想象着在陕北会师后的红军正在干些什么。

  母亲见此情景,心中又不安起来,怕儿子再离开家。于是就开始为朱慕萍张罗起婚姻大事来,可她老人家哪里明白儿子夜不能寐的真正原因呢!

  1936年下半年,涟水的国民党开始训练壮丁,招收教官。哎,要是能借此机会学点军事、练好枪法,不可以为日后的武装斗争作好准备吗?还有全县来的人在一起,自己还能多接触群众、发动群众呀!这样一想,为深谋远虑计,朱慕萍便毅然去了百禄沟。

  在那里,朱慕萍当了几个月风风光光的“国民党教官”,并真的练得了一手好枪法。火中取栗、刀丛夺旗,一身是胆的朱慕萍完成了自己在军事上的初步积累。

  06

  北风萧萧,雪花飘飘。1935年冬,在马台,朱慕萍与1930年就加入了共青团,当时担任着团支部书记的郑率芬相遇了。志同道合让这两个革命青年撞出了纯洁的爱之火花。

  1937年4月27日,喜鹊们成群结队地从高沟镇一路叫到了朱后圩。一不坐花轿,二不吹唢呐,三不闹洞房。二人胸戴红花、一路携手步行。新娘送的喜糖是传单包的,喝完喜酒后,围在一起听新郎演讲。朱慕萍和郑率芬移风易俗的新式婚仪,轰动了高沟镇,轰动了朱后圩及周边几个村庄。一时间,青年人羡慕,老年人啧舌。这对新人因革命而走到一起,他们的婚礼也成了对旧式封建习俗的一场革命。

  婚后,这对革命伴侣相互鼓励,一刻也没有停止为革命事业而日夜奔忙的脚步。

  可仅仅二个多月后,当庆婚的喜鹊们还在枝头蹦跳着时,“七•七”芦沟桥事变就爆发了。消息传来,强烈的民族自尊心让朱慕萍胸中的怒火像天空的烈日一样燃烧起来。他当即发动本庄青年和小学师生们,以学校名义,组织起一个抗日宣传队,自编自导自演,利用逢集,到各处巡回演出,揭露日本侵华的罪恶,进行抗日宣传。

  当时国民党涟水县第二区区长是左季平。朱慕萍对这位区长采取又团结又斗争的策略,争取他一致对外抗日。区署有个区队,区队下设三个分队。朱慕萍派朱裕超打入区队二分队,随时窥探国民党的动态,及时传递情报。又极力争取一分队分队长朱士功(后被朱慕萍争取过来,在淮大三营当连长)为抗日服务。还推荐朱裕富当保长,专门为抗日服务。朱慕萍化敌为友、敌中有我的精心布局,在后期斗争中收到了四两千斤之效。

  除了依托本庄,朱慕萍还调动起一切关系,为团结抗日四处联络。不久,他就和一些同志组织起了抗日同盟会。又从中组织了一个流动宣传队。朱慕萍亲自参与,带着大家走村串乡、赶集进镇、下田入户,抓住一切时机宣传抗日。在宣传的空隙间,朱慕萍总是帮群众挑水、扫院、做农活。这样,既宣传了群众,又团结了群众,还培养了不少积极分子,增添了骨干力量。朱慕萍深知:抗日队伍是鱼,老百姓是水;没有群众的支持,就算是抗日,也必然寸步难行。正是他的深耕细作,后来的抗日工作才有了一个良好的思想基础和群众基础。

  07

  1938年秋,顽固派韩德勤强行将抗日同盟会解散。斗争形势日趋复杂紧张,为进一步打开抗日的局面,朱慕萍多么希望能得到党的指引。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1938年10月,在李干成从山东回来后不久,朱慕萍和陆亚东即按照他所提供的线索一同北上,日夜兼程去找党。在邳县铁佛寺,他们终于找到了苏皖边区特委李浩然同志。而特委却因人员紧张,一时派不出人来。他们于是决定在那里坐等。

  寒风犹冽,春意已萌。1939年1月底,经朱慕萍和陆亚东两人努力争取,特委决定由特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张芳久带领两名同志随朱慕萍、陆亚东来淮属地区开展工作。

  1939年春节前,朱慕萍将他们悄悄地带回了朱后圩。那天傍晚,朱慕萍家的大黄刚叫了几声就停了,而屋后老杨树上的一窝喜鹊却躁动了大半夜。自此,朱慕萍的家就成了革命同志的落脚点、联络站,朱后圩也成了可靠的抗日根据地。

  春节刚过,涟水城就被日冠占领,国民党八十九军三十三师狼狈逃跑。

  不久,淮属中心县委成立,朱慕萍在朱后圩群众已掌握的武装基础上,拉起了脱离生产的游击队。随后与林士均、王国干等领导的队伍会合,对外叫独立营。抗日的烽火,映红了朱慕萍的脸,更激荡着他的心。

  自打组织地方武装抗日后,当时还是个二十几岁小青年的朱慕萍就毅然剪去了原先的长发,总是坚持把头剃得光光的。爱人郑率芬有一次故作玩笑地问他:“为什么要剃个和尚头?”朱慕萍温和地望着妻子,轻轻地说道:“打战嘛,哪有不受伤的。剃个光头,倘若负了伤,救治起来,既省时又方便。”郑率芬知道他这是时刻做好了流血、牺牲的准备了。

  08

  1939年春末的一个早晨,涟水城头,日寇的膏药旗像一片淤着血块的尸布在风中狰狞地舞着。

  朱慕萍、王国干、张胜武等七人,化妆成赶集的农民来到了北门。他们此行是为了除掉作恶多端、民愤极大的伪自卫队长邵小喜。事先,锄奸队已摸清了这个铁杆汉奸的行踪。一到集市,队员们便根据各自的分工悄悄地散布开来。在距城门约六七十米的路边,朱慕萍放下了自己的泥藕挑子。那是从伪自卫队部到集市中心赌场的必经之路。

  一直到九点多,凶残多疑的邵小喜才从自己的巢穴里走了出来。他先在城门边站了一会儿,一番东张西望之后,就摇头晃脑地向北门集市中心赌场走去。边走边看、边随手抓摊子上的东西,老百姓个个忍气吞声。等这个家伙一从眼前走过去,蹲在地上的朱慕萍便立即直起身来,三步两步就追到其身后,嗖地一声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这个叛国贼的后脑勺,“呯、呯”就是两枪,罪大恶极的邵小喜当场毙命。

  “八路军来啦!”“严惩汉奸!”“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枪声响起的同时,口号四起、传单漫飞,一张宣布邵小喜罪行的布告也贴到了城墙上。集市瞬间大乱,鬼子和伪军手忙脚乱地开起枪来。朱慕萍等趁机混在四散的人群中,顺利撤出北门,毫发无损地回到了队伍上。

  这一次成功的除奸行动,沉重地打击了日寇的伪化图谋,令大小汉奸们个个风声鹤唳、心惊胆战,同时扩大了共产党的抗日声望,更提高了人民对抗日的信心。

  1939年6月,淮阴抗日义勇队和涟水抗日义勇队合并后首次打出八路军旗号:八路军一一五师陇海南进支队第八团。朱慕萍开始任排长、后任连长。

  初夏的原野,碧绿的玉米地一望无际。一天下午,涟水城的日伪军又下乡来扫荡了。当时朱慕萍正带领三连住在龙兴寺。探知消息后,为了掩护人民群众转移,也给骄横的敌人来个下马威,朱慕萍快速将三连拉到村后,悄悄地在玉米地里埋伏下来。他自己则爬到田头的一棵大树上,隐身在茂密的枝叶间,观察敌情。等敌人进入我们的伏击圈后,他才沉着地从树上爬下来,下令开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日伪军昏头转向。因为搞不清对手的底细,敌人只得拖着几具尸体,仓皇撤离了。朱慕萍也不恋战,随即指挥部队撤出了战斗。

  这一场仗虽然不大,却是朱慕萍和他的同志们在亮出八路军旗号后向日本鬼子打响的第一枪。

  八团成立后,日、伪、顽三方均企图切断我与主力的联系。为此,三地委指示,必须迅速扩建部队,以便随时驰骋穿插于苏北各县。得令后,八团迅急跨过盐河,到涟东大东镇东南角和薛华甫、石大康所部汇合,又成立了一个九团,组成了八路军一一五师陇海南进支队第三梯队。吴觉同志任梯队长,万众一同志任政委,薛华甫同志任副梯队长兼九团团长,八团团长陈书同,朱慕萍被编入了八团,任三营营长。

  在奉命转进滨海陈家港一带时,八团遭到日伪军的疯狂拦击。我军且战且走,撤至郑潭口,又遭到尾随的顽军涟水常备队袭击。我们有一个连被顽军咬住了,一时难以脱身。副梯队长薛华甫同志当即挑选出朱慕萍等七名“神枪手”,侧出迷敌。他们绕到敌人侧翼,枪响人倒,打得敌人不敢抬头。朱慕萍等又悄悄前出。快接近时,忽然有只狗冲出来,一阵乱叫。“那……那部份的?”敌人惊恐地问。已经靠上去的朱慕萍粗着嗓子答道“二连的!来支援你们打共产党。”就在敌人将信将疑间,朱慕萍又喊了一声:“口令?”“庆祝元旦。”对方猝不及防,口令被套了出来。这七位艺高胆大、一冲而前,一通“呯呯”“啪啪”就将这十几个顽军消灭了。随后,朱慕萍又用刚套来的口令骗过岗哨,迅速冲入了敌人的包围,一举解了四连的围。敌人一个连,除逃掉一个机枪班外,其余八十多人全部被俘,八十余支步枪也成了八团的战利品。

  09

  1940年2月,天气时暖时寒。部队被拉到沐阳境内的马庙一带休整。3月22日天刚亮,“咚”“咚”“咚”部队的驻地突然炮声四起。原来是得到密报的韩德勤伪保安第七旅王光夏部和三十三师偷偷摸了上来。

  一天的血战,到天色黑下来时,敌我双方仍旧相持不下。朱慕萍临危受命,亲自挑选、组织了一个突击队,掩护部队突围。突击中,朱慕萍身先士率,弹无虚发。在他的指挥激励下,突击队员集中火力、一路猛打猛冲,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

  部队往外撤时,朱慕萍又率领突击队调过头来,殿后掩护。等部队全体撤出后,朱慕萍才和突击队员们边战边撤边阻击,直到部队安全摆脱了敌人。

  在这次反摩擦中,我军伤亡极大。朱慕萍认识到国民党反动派清剿抗日武装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更残酷的斗争还在后面。

  “国民党向我们清剿,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人们思想比较混乱:有的主张不再坚持,把武装拉走,跳出这个圈子;有的主张临时分散,将来再集中;有的主张插枪散伙……众说纷纭。这时候,朱慕萍同志挺胸而出。对这类意图退却逃跑的谬论给予严厉批驳,以坚定的态度,积极主张坚持下去。战争环境再紧张,再困难,他从不畏难而退,从不考虑个人安危。”这是梯队长吴觉同志生前的一段回忆。几十年后,当我读到这段话时,朱慕萍——一个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的形象瞬间雕塑般的矗立在纸面之上。

  马庙摩擦战后,根据淮海区党委指示,梯队将两个团改叫淮河大队,再编成若干小分队,分散隐蔽活动。朱慕萍率领二十余人的小分队,各持短枪,时东时西,其任务是专门铲奸除恶。

  余圩顽乡长经常收集我部情报,向顽三十三师报告。朱慕萍在核实后,于夜间带人去,将其当庭击毙。那些伪乡保长、恶霸地主、土匪头子,只要是敢为害乡里、投敌卖国的,一旦被他知道,就绝不手软,毫不留情。

  朱慕萍的铁血,让敌人闻风丧胆。他飘忽的身影,像一道闪电,不断出现在敌伪区,一次次以雷霆之怒惩恶除霸。百姓闻之,奔走相告;敌人闻之,寝食难安。朱慕萍精准的斩首,既保卫了根据地的安宁,又维护百姓的安全,更震慑了敌人的气焰。

  夜色沉沉,星光灼灼。为了在被动中争取主动,大队决定派一支小队,以刀会的名义插进敌统区。这个重担又当然地交到了朱慕萍的手中。

  “重担只会撂在铁肩上!”朱慕萍临行前的一句动员,让跟随自己的队员放下了顾虑,增添了自豪。在那个日、伪、顽、匪、会五毒俱全的三角地带,朱慕萍化名为张仙之,跟青帮的老师们拜把子、练气功,再找窍门、摸门道,终于掌握了验刀之法。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后,正式开堂收徒。

  很快,他们的刀会组织就发展了一百多人。经过教育,这些人的觉悟日渐提高。没过多久,朱慕萍就把这批人马拉了回来,并起名叫黄河大队。最后,这批人又被编进了八团,成为三营的一个连。有了成功的经验后,朱慕萍又在小桥南庄上拉起了一支六十多人的小刀会。

  就在这个时候,前一批刀会成员在黄河大队里出现了不稳定的情况。因为当中一个姓刘的老师的鼓动,有几个人开小差溜了。为了稳定这批人,万众一、吴觉等领导又将朱慕萍调回。

  朱慕萍一回来,就找人谈心。在了解了情况后,朱慕萍当众亲手处决了那个姓刘的。又通过一对一的拉家常、讲形势等思想教育,终于使这支成员复杂的队伍稳定了下来。而朱慕萍的霹雳手和菩萨心更是让大家心悦诚服。

  10

  连续的阴雨后,天空终于晴朗开来。1940年8月,主力部队挺进淮海区。9月,涟水县人民政府在卧佛寺成立了。因为建立各级政府的需要,淮河大队被抽调了大批干部战士充实到地方工作中去,大队人员减少了半数以上。

  地方政权的建设当然要支持,人民武装的发展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朱慕萍抗战之初的播种,此时终于有了回报,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拉到了三个连的人,三营的队伍一下子又得以充实。人员够了,但部队作战靠的主要还是战斗力。

  曾经当过“国民党教官”,又历经战火洗礼的朱慕萍开始了对这支新生力量的训练。每天早晚各一次跑步。他要求部队跑冲结合,跑要快、冲要决。朱慕萍知道这是突击、偷袭、撤退等战术的前提。除了正常跑步外,三营还经常进行快步走和急行军训练。射击,他要求一端得稳、二射得准。投弹,他要求远和准两个字。如此严格又规范的训练,让这个以新兵为主的三营迅速成长为一支跑得快、瞄得准、投得远的劲军。

  在训练时,三营指战员之所能始终保持情绪的高涨,是因为朱慕萍总是身体力行。训练的间隙,他还常常把部队集中起来,挥动着胳膊和战士们一起高唱“大刀进行曲”“东进序曲”“我们在太行山上”等革命歌曲。

  晚上,朱慕萍一直坚持查房,看看战士们睡得好不好,还会像个老母亲一样,为睡相不好的同志盖衣服、掖被角。战士们都说:咱们的营长,白天训练是严父,夜里查房像慈母。

  1941年1月,国民党反动派悍然发动了惊震中外的“皖南事变”。八路军教导五旅奉命南下驰援突围的新四军。朱慕萍克服重重困难,率领包括部分三营指战员在内的六百多人,一路风餐露宿到安徽青阳。最后,亲手将这支补充兵员一个不差地交到了教导五旅手上。

  11

  1941年春,由各区抽调的几个中队组成了涟水游击大队,朱慕萍任大队长,开始担负起全县防边任务。初夏,拔点孔小荡;深秋,解围朱南荡、驰援跨河乡;年底,奔袭嵇新庄。只一年,刚组建的游击大队,在朱慕萍的率领下,就接连打了几个漂亮战,吓得顽匪四处悬赏,取朱慕萍的头,却不敢露自己的头。

  第二年春天,在涟水游击大队的基础上,组织上又抽调了几个区队,组成了涟水独立团。朱慕萍任副团长兼第一营营长。

  独立团成立后,经常活动于盐河西岸,坚持边区武装斗争。伏击敌人,惩治反革命。金宗大在涟水有一定名气和势力。我们争取他,把他列为统战对象,可金宗大不仅不配合我党统一抗日,反而投靠敌人,甚至计划在自家安据点,与我军对立。为免后患,县委决定趁早将其铲除,并将此任务交给朱慕萍去执行。一天晚上,朱慕萍和另一个同志只二个人,便直奔金宗大家。叫开门后,当即将其击毙在厅堂之上。

  秋末,日寇向我解放区大举进攻。为了加强边区武装斗争,涟水独立团撤销营一级建制。上级将朱慕萍从独立团调任麻垛区区长兼大队长,负责边区武装斗争.

  朱慕萍到任后,很少在机关。他常常只带一两个警卫员,各持短枪,夜里去、夜里来。去时,一身深灰色长袍,用布带将腰勒紧,枪向衣里一插就走了。对于奸细、特务,只要让他遇到,当即就地枪毙。

  一次,有个女奸细,收集我方情报,向沈小街据点里报送。朱慕萍得知后,立马找到这个女人家。一把将这个女奸细拉过来,抬手就是一枪。在麻垛区,敌人知道朱慕萍的厉害,从不敢随便跑出据点。朱慕萍这三个字就像一根界桩,让敌人望而却步!

  1943年春,盐西区除个别乡外,大部乡伪化了。县委研究决定调朱慕萍到盐西去扭转局势,并委任他为盐西区区长兼区大队队长。

  5月,朱慕萍带着一名警卫员赶到了盐西。随即和当地同志深入敌伪区,教育群众、争取伪军家属;镇压坐探、严惩奸细;又亲率区队寸土必争,痛击来犯之敌、收复被敌人控制的三个乡的失地、配合主力攻克岔庙等据点;抓武装组织、抓政权建设、抓地形改造、抓破坏敌人交通线。

  一系列斗争措施落地后,盐西区的局面得到了彻底的改变。

  12

  1945年2月,朱慕萍又被调任淮阴警卫团团长。

  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但城内的伪军潘干臣部,拒绝向新四军投降,还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军人,并伙同地方顽军约数千人盘踞城内,继续祸害人民。朱慕萍率部先后拔除了张渡、渔沟两个据点,又一步步清除了城外的残敌,彻底完成了对淮阴城之敌的孤立。8月27日,围攻淮阴城的战斗打响了。朱慕萍又率警卫团协助主力部队一举解放了淮阴城。

  1945年底,淮海军分区一纸调令,再将朱慕萍调到了灌云县任独立团团长。对于频繁的调动,他从无怨言,更不计较个人得失。服从党的召唤,听从党的指挥,是朱慕萍刻进了骨髓里的信念。

  1946年1月中旬,到灌云警卫团还未满一个月,朱慕萍便率领着这支刚组建不久、才开始训练的队伍,智取了东辛据点。一时间,“新来的朱团长是个会打战的人”在灌云的老百姓中不胫而走。

  1946年7年份,蒋介石撕毁谈判协定,调兵遣将向我解放区大举进攻。野战部队急需大量补充兵员。上级党委决定将灌云独立团补充到野战一纵队。

  9月,朱慕萍边组织、边疏导,硬是把这支刚刚亲手整顿就绪的部队,情绪高涨地送交到了纵队上,又一次出色地完成了为主力部队造血、输血的任务。

  完成送兵任务后,朱慕萍被任命为淮海一支队参谋长。又肩负起东海、灌云、沐阳三个县的防地保卫重任。

  1947年2月,朱慕萍带几十人纵马驰援被顽军围困在灌东的支队政委。旋即奉命暂留灌东,和敌人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

  1947年4月起,我人民解放军几经奋战,终于由防御转入反攻。为了策应主力作战,朱慕萍率领着淮海一支,打了一连串的神仙战。暮春,割掉过境敌人的“尾巴”;深秋,奇袭马车沟;初冬,清剿还乡团。每一次都是以少伤亡、零伤亡而取得大胜。朱慕萍在一支队的一年多时间里,通过一系列的战斗,威震了敌胆、鼓舞了士气、振奋了民心。

  1948年4月份,朱慕萍又被调任灌云县警卫团团长兼县长。这已是他二下灌云了。

  6月,华野攻克济南,全歼守敌十多万人,揭开了淮海决战的序幕。朱慕萍挟我军大战大胜之声威,在淮海独立旅的配合下,率警卫团由北向南一路挺进连云港,又通过封港口、堵退路、撵出市、引进沟的战术,将徐继泰的商巡队(盐警总队)约三千人,全部就地歼灭,进而彻底解放了灌云全境。

  云台山、锦屏山之战是朱慕萍在苏北的收官之战,胜得痛快淋漓。

  13

  淮海战役胜利后,中央军委决定成立以邓小平为书记的总前委,领导和部署渡江作战。

  第二、第三野战军的百万大军分别从安徽阜阳地区和江苏的徐淮地区进抵长江北岸。

  这时,朱慕萍的灌云县警卫团被改编为淮海军分区特务团。一九四九年春节后,该团被编入三野九兵团三十军九十师二七〇团,朱慕萍担任团长。

  春雷阵阵,春风浩浩。三月中旬,遵照上级命令,朱慕萍开始率队南下。柴米河两岸,杨柳依依,朱慕萍和二七O团的指战员们挥手向战斗了十多年的家乡告别。

  南进途中,朱慕萍遇到了曾与自己并肩战斗在盐西的徐坚同志。他风趣地用在刀会时的口语说道:“老师,江南再见!”

  到淮阴王营镇后,朱慕萍特意又去了趟军分区,跟昔日的战友们一一道别。在原淮河大队老领导吴觉同志家中,曾经患难与共的他俩灯下长谈。那一夜,小屋子里的笑声和击掌声引来了天空中无数的星星。“打下江南再见!”多年以后,只要一谈起朱慕萍,他的这句临别赠语,就又会在吴觉同志的耳边铿锵响起。

  璀璨的星光下,握手、挥臂、跃马而去的朱慕萍,以其春夜里的飒爽英姿和“谈笑凯歌还”的满腔豪情,长久地定格在吴觉同志的脑海中。

  14

  3月底,朱慕萍和他的二七O团准时到达了西梁山北边的白渡桥,接到军部停止前进、就地待命的命令。

  西梁山位于长江北岸,是国民党为保障江防而派重兵把守的一个桥头堡。西梁山东、南两面临江,且陡峭险峻,其西面和北面的山下均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主峰在东南角,两个山头分别向东北和西北延伸而出,形成犄角之势。守敌居高临下,对我军动态一览无遗。这样的地形根本就无法迂回包抄。几个月前,国民党守军就预先从山脚到山顶构设有三四层火力网。凡我军接近的方向都设置了各种障碍物,并密布地雷。且东面的东梁山、南边的陈桥洲国民党都布置了协防的炮兵阵地,另外江面上有国民党的军舰,空中还有他们的飞机。西梁山战斗在我军的战役部署上是一场牵制战,意在以佯攻来迷敌、调敌、同时也歼敌,但要达成此目的,在西梁山这样的地形下,最不可用的强攻却成了战术上唯一的选项。

  攻打西梁山,主攻团是二六九团,二六八团为佯攻,二七O团为总预备队。虽然自己的团被安排为师部的准备队,但从部队到达白桥待命时起,朱慕萍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向师部、军部联系汇报,并一再请求给二七0团锻炼和考验的机会。多年以后,战友们还能记起朱慕萍团长站在金黄的油菜花边,抱着电话向师部、军部请战的情景。

  终于,朱慕萍接到了派一个营增援二六九团的命令,他随即翻身骑上自己的大白马和政委邢苏民、参谋长孙万景各带一名警卫员和三名骑兵通讯员飞奔到师部。

  接受任务后,朱慕萍又和政委、参谋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团指挥所,随即召开了团党委会,研究确定了具体的战斗方案。紧接着召开了营以上干部会,朱慕萍简要地介绍了形势和任务,命令三营为主攻营,一营从左侧担任佯攻,二营作团的预备队。之后,朱慕萍又带领各营长、教导员和三营各连长到前沿阵地察看了地形,对敌我力量对比作了分析研究。

  出发前,各营分别进行战斗动员,朱慕萍参加了主攻三营的动员大会。

  夜色如漆,细雨蒙蒙。参谋长张万景带着主攻营全体指战员悄悄向西梁山摸去。团指挥所里,朱慕萍不停地走过来走过去。跟随他多年的警卫员王志超知道团长的心此刻已经飞向了山上。

  天亮后,在朱慕萍的再三请求下,师部最终同意他到前线临阵指挥。朱慕萍立刻带着警卫员直奔西梁山。当朱慕萍赶到山上的阵地时,敌人正在猛烈地反扑。269团代理团长朱士超见到朱慕萍既激动又不安。朱慕萍当即对他说:“师首长命令我们归你指挥。请把我们当作你自己的部队一样使用。”并转身对旁边的三营营长王治邦同志说:“地形对我不利,但我们一定要敢于胜利!”

  说话间,敌我火力再次接上了。敌人用了约两个营的兵力向我军反扑,企图夺回我军占领的大陀山。朱慕萍与朱士超分头组织反击,一次次把敌人消灭在阵地前。敌人停止了进攻,但由于其占据着主峰的优势,居高临下,我军也前进不能,后退不得。根据这种情况,朱慕萍决定暂停进攻,命令各连立即改造工事,坚决固守已取得的大陀山阵地。

  上山后,朱慕萍就一直置身在最前沿,每时每刻都在观察敌情,不断研究战术,并迅速制定了“一隐蔽二观察三准备四近战五统一”的机动打法,带领指战员们先后打退了敌人的七次反扑。每一次反击,朱慕萍都和战士们战斗在一起。

  敌人占据着制高点,朱慕萍和朱士超等同志决定组织一个三十人的突击队,每人配备长枪和驳壳枪各一支,长枪子弹和驳壳枪子弹各50发,手榴弹5枚。准备到天黑之后向主峰发起突击。突击队组织好后,朱慕萍对全体队员作了一番鼓励性的讲话,接着又和全体队员一起分析、研究敌情,明确具体的行动方案。他具体、细致地讲解着,让每个队员对作战方案都做到了心中有数。

  一切部署妥当了,朱慕萍又猫着腰向大家叮嘱道:“抓紧时间吃饱饭,好好睡一觉,到夜里,坚决一鼓作气夺下主峰!”在朱慕萍的激励下,突击队员们一个个像拉满了的弓,谁也没有睡意,都在各自默默地做着突击前的准备。

  从接受攻打西梁山的任务后,朱慕萍就没有合过一次眼。警卫员王志超同志看着团长熬得通红的双眼,就催他休息一会儿,可朱慕萍仍是不肯。突击队组成后,王志超同志见离突击发起还有一段时间,便再次劝道:“团长,你叫突击队睡觉,你也应该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这样,也好晚上突击时指挥战斗呀!”朱慕萍略犹豫了一会儿,说:“好吧!就在这壕沟里稍躺一下。”警卫员说:“这不行,到坡后的那个碉堡里休息安全。”朱慕萍一听,脱口说道:“跑那么远干什么?安全?不把敌人消灭光,到哪里也不安全!”这位在苏北平原让日、伪、顽闻名丧胆的团长从来都是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轰!轰!轰!下午四时许,敌人的炮弹忽然发了疯似的从东梁山、陈桥洲、还有江面上倾泻过来。顿时,我军阵地上一片火海。

  躺在只挖了两锹深的壕沟里,一直在闭目想着晚上的突击的朱慕萍,猛然翻身而起。就在这时,一发炮弹飞了过来。警卫员王志超瞬间被震昏了过去……等他醒来时,挣扎着去看团长,却发现自己最敬爱的团长已经停止了呼吸。

  朱慕萍大睁着双眼,像是在怒视着敌人,更像是在等待着总攻时刻的到来!

  年仅37岁啊!我们的朱慕萍团长就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洒在了长江之滨。从此,朱慕萍这个名字便和在西梁山战斗中牺牲的1500多名英烈们一起,融入了大江边的这座山。

  几天后,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横渡长江,占领了国民党的老巢南京,并一路乘胜追击。

  几个月后,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后记:

  1949年冬,淮阴党、政、军组织决定,派专人到安徽和县将朱慕萍同志的遗体运回,并安葬在清江市城南公园内。

  1953年10月30日,华东军区党委会、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政治部专门发文,决定恢复朱慕萍的团龄、党龄,并号召全党同志“学习朱慕萍同志在阶级敌人的法庭中和牢狱里,在多年残酷斗争的战场上,所表现的坚贞不屈、英勇顽强、始终忠于党与无产阶级事业的优良品质和气节。烈士们的革命事迹永垂不朽!”

  1988年10月,和县人民政府,在朱慕萍牺牲地,建碑立传。

  2009年4月,江苏电视台10集文献片《解放日》中,报道了朱慕萍的英雄事迹。

  2012年10月,朱慕萍的照片、生平简介,陈列于合肥渡江纪念馆。

  2019年3月,朱慕萍生前的书籍《政策学习参考手册》,被中国人民抗日纪念馆收藏。

  2019年7月,“渡江战役”七十周年之际,马鞍山电视台从朱慕萍的儿子朱会民传承红色基因的角度,拍摄了纪录片《渡江战役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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