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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吻着村庄的额头

时间:2024-09-18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春草葳蕤  阅读:

  一

  看呢,看呢,白云紧贴着村庄了。

  是呢,玉儿,那是白云在吻着村庄的额头呢。

  那个叫玉儿的就是我,那个说出“白云吻着村庄的额头”诗句一样的人,是我的母亲。

  白云朵朵,飘逸,悠然,飘在天空,好自在,好舒展。低低的云儿,雪白,又晶莹,如一片片毛羽,如一团团棉花糖。看一眼,咂咂嘴儿,好似舌尖上抵着一颗棉花糖一样,甜丝丝的,口里说着:好看,好甜呢。

  坐在小河边,伸出小小的脚丫,在浅浅的河水里玩耍,一捧小野花,是刚刚从河边草甸子里采回来的,玩累了,就坐下来,看着母亲洗衣服,母亲边洗衣服边给我讲故事。我问了这儿又问了那儿,许多问题在脑海里,母亲尽力给我解答,母亲是不想让我脑海里的问题成为不解,也是在激发我发挥想象。

  忽然,抬头看见了白云,就飘在村庄的头顶上,眉毛边,脸颊旁。好美,好美呀。每次看见白云在村庄飘飘悠悠,云卷云舒,心儿自然而然就会快乐起来,脑海一片纯净,想欢呼,想歌唱,想在草地上跳跃,想在河水里游一游。

  母亲从来也不阻挡我的想象,而且,还和我一起去展开遐思与想象,把想象的天空无限延展,从天地到天空,从现今到远古,把一个个神话,一个个故事,讲给我。

  母亲说,最早天和地合在一起,他们亲密地拥在一起,天地一片混沌。

  哦,那样是不是无法分清白天黑夜呀?多可怕呀,人们什么也看不到,没法干活也没法生活呀。

  母亲没有回答我,只是,继续说着:后来呀,有一个叫盘古的,他也混沌地在这宇宙间睡了一万八千年呢。

  哦,盘古,他是谁呀?他睡着了,发生的事情他一点也不知道吗?

  是呀,他并不知道,所以呀,他一张开眼睛,一片漆黑,他就毫不犹豫,抄起他的巨斧,向眼前的黑暗猛劈过去。

  妈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一声巨响,立刻,盘古看到,眼前的清气上升,变成了天,浊气下降变成了地。

  哦。太棒了。

  于是呀,有了天,有了地。从此呢,天地不再是一片混沌了。

  妈妈,妈妈,那云是咋来的?故事里说了没?

  别急,听我慢慢往下讲呀。

  母亲用手背揩了一下脸颊上的汗水,红扑扑的脸儿好似秋天的红苹果,眯眯一笑,一颗酒窝深深的现在嘴角。母亲她乌黑的头发挽在脑后,衣袖高高挽起,拿着半截子木棒在石板上敲打着衣服。她一低头一抬手,一举一动都那般优雅,那般的温柔与慈祥。

  母亲挥一把汗水捣着衣服,又继续说着:玉儿,知道吗?想不到的是,那盘古倒下后,他的身体在不断变化呢,他的双眼呀变成了太阳和月亮。

  是吗?这也太厉害了。

  母亲继续说着:他的四肢嘎嘎作响,要发生什么变化呢?

  我瞪大了眼睛,细细听着,不敢大声喘气了。

  原来呀,四肢慢慢变成了尘世间的东、西、南、北四极。或许他自己也惊讶吧,盘古发出了大大的声音,没想到他发出的声音,竟然化作了隆隆的雷声……

  哇,这也太无法想象了呀。

  还有呢,他的肌肤也在变化着,不断地变化,竟然,渐渐地变成了辽阔的大地。

  我更加惊讶着。问:那这河水也是盘古身体的一部分了?

  嗯。

  母亲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芒,慈爱地抹了我一把前刘海说:这河水是盘古的血液变成的,他的汗水呢,就变成了滋润万物的雨露。

  二

  妈妈,妈妈,那白云呢?你快说呀,快告诉我嘛,白云,是不是也是盘古身体变化来的?

  那还用说呀,那是当然的了。白云,那是盘古他呼出的气息呢,他倒地后,他呼出的气息在慢慢升腾,慢慢飞向天空,一点点的在变化着,渐渐地变成了白云,还有的气息就变成了风儿。

  妈妈欣喜地看向天空,说:从此呀,云儿就在天空到处飘荡,风儿呢,就在大地与天空间吹动着。

  哦,盘古好伟大呀,我要为他鼓掌。伸出小手使劲拍着,心儿高兴得想要飞起。远远地看向村庄,看到白云在天空飘来飘去,飘在村庄的头顶上,那般温柔的吻着我的村庄,好温柔好美丽,就好似母亲一样,呵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在呵护着我的村庄呢。

  于是大声说:妈妈,你看呀,白云又在吻着村庄呢。

  恰在此时,几个在山里采野菜的婶婶姐姐和叔伯们也过来了,他们和母亲打着招呼,一定听到了我说的话了,就笑着说:是呢,白云呀,对咱们村庄最亲了。

  红姐立刻说:白云,它可稀罕咱们村了,白天夜里亲吻着,依依不舍的。

  刘婶说:玉儿,知道吗?为什么咱们村总是大丰收?粮食,蔬菜,果子……都比别处的好,知道吗?

  不知道。我被刘婶的突然一问给问住了。

  刘叔赶紧抢答:因为白云呀。

  是呀,是呀,白云对咱们村庄最亲,它时时刻刻关心着村庄。杨婶也抢着说。

  母亲微笑着说:嗯,一点不错。那白云吻着村庄的额头感觉着村庄,有点热了。就下点雨吧。若是感觉着涝了,就不下雨了,大大的太阳晒一晒。

  哇,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调雨顺呢,咋能不丰收呀?大家伙抢着说着,大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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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说了会话,大家又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起身喝点水对母亲说饿了,母亲就揩干自己的手,去背篼里拿出带来的单饼,卷上土豆丝辣椒丝再撒上点早切好的小葱花,使劲地卷得紧紧的,递给我说:不干活吧,饿得比谁也早。

  我扮个鬼脸,一伸舌头,嘿嘿一笑,边吃边说:妈妈,我要去找爸爸和哥哥去了。

  父亲和哥哥在离着我们不远的田地里耕种呢,这块田地,是我们家的自留地,所谓的自留地,就是连队里分给每家每户的,按照人口来分的,是要自己家里来做主的,喜欢种什么就种什么,可以说每户都很珍惜自己家的这块小自留地的。有的种上蔬菜,有的种上粮食作物,什么白菜萝卜芥菜等冬季吃的蔬菜,谷子玉米高粱也有种的,再有的人家喜欢种些夏季吃的蔬菜,什么辣椒茄子豆角……我们家呢,父亲喜欢种葵花种瓜果,总之都是我们小孩子喜欢吃的。

  想想冬天,雪花一飘,大地一片雪茫茫的,鸟儿也很少见了,小动物呢,也很少出现。呼呼北风一刮,小雪花一飘,只好待在屋子里,母亲在冬天的夜晚,炒上一簸萁葵花籽儿给我们吃的。

  寒冬腊月,雪花在屋外飘着,北风好似要把屋子吹走似的,呼呼地发着狠。然而,屋子很坚定,依然如故站立在村庄里。我们就在屋子里,磕着瓜子听着母亲讲故事,父亲当然不会自甘落后的,只要父亲在家里,父亲的故事总是最精彩的,因为父亲不仅讲故事还要表演一下,或是唱几句。真是活龙活现,令我们这些小孩子捧腹大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唱呀跳呀,开心极了。

  然而,每到春天选择种什么时,母亲依然坚持她的意见,要多种有用的农作物。母亲说种大豆谷子玉米和白菜土豆芥菜什么的,白菜土豆红萝卜冬天吃一冬,芥菜可以腌咸菜,也可以冬天吃的,尤其呀,土豆还可以做成粉条呢,好储存,也是储备冬天吃的。

  要知道,那时候的冬天,不像现在,什么蔬菜也有买的。那时运输并不通常,我们在东北,一般就是吃白菜土豆萝卜很少的几样菜,别的蔬菜很少见的。

  母亲最终的妥协,不是因为父亲的坚持,而是因为我和哥哥们的央求:求求您了,亲爱的妈妈,就种点葵花吧,种点香瓜西瓜吧,我们想吃呢。

  我看一会母亲洗衣服,就会跑去找父亲,父亲和哥哥们在地里劳作着。虽然,哥哥们还小,做不了什么太重的活,但是,父母亲也要他们下到田地里,多少帮着做点什么,学点什么。哥哥的劳动劲头,其实还要来自父亲答应他们种完了地,带着他们去钓鱼去林子里看鸟看小动物。

  几户人家的自留地离着都不远,张家的李家的,再有赵家的孙家的都在大河边,大家也都互相到各自人家的地里走走看看,互相学习着,互相参考着种什么作物。一般都种得差不了多少,只有赵家,也就是赵爱农,他总是独出心裁的。别人种豆子玉米什么的,他却异想天开要种水稻。

  要知道那时很少种水稻的的,都感觉水稻不适合我们黑土地种植的。谁也没想到,他这一种,还真是开了眼,不仅可以种,产量还相当不错。

  我们小孩子叫他赵叔,大人们叫他土专家。都说他农业通,爱钻研,好研究,农业方面的书籍读得多学得多。何况呀,据说读过几年农业大学的,到底为什么没有毕业证,也不知道。既然没有证,就没有人认可,因此就是土专家。

  想不到这一“土”字不仅赵叔自己觉得好,他媳妇我们的赵婶儿,也觉得好呢。村头大槐树下,白云依然飘在村头顶,一片片,一缕缕,好似刚刚弹好的棉花团儿。赵婶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便和周围的人唠嗑,缝衣服的针递不过来了,她就牙把针咬住,用劲均匀,慢慢递过针来,说:我就喜欢他土,就是这土把我吸引到她身边的。

  白云恬淡地飘在头顶,村庄恬静,花儿开放,小鸟啼叫,鸡儿咯咯哒,犬儿旺旺,牛羊在村前村后坡上放牧着……

  四周听了赵婶的话,奇怪地望着她,好似问着:为什么?

  赵婶继续做着针线活,说:土了接地气,安稳呀。土了呀,最大的好处,土多了,积攒起来,好种地呀,呵呵,好有饭吃呗。

  围着的村人们也都大笑起来。这笑声传递给了天空里的白云,悠悠的白云,自在飘荡,也在发出轻轻的微笑。

  感觉中,那笑声还没有散去,也就是那么一转眼,我就长大了。仿佛间,邻里乡亲的话语还在耳边,我却已经离开村庄好多年好多年了。

  然而,无论走得再远再远,也无论身在何方,只要一想起村庄,就会想起母亲,想起母亲说的那句:白云吻着村庄的额头。

  不由得,眼底湿润起来,低低的叫了句:妈妈,想您。

  哦,又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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