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一个猎人,他习惯在公园里捕猎小女孩。他只有在月夜才会出去捕猎,并因此而闻名,所以他被人们称为‘月亮之邻’。”
小说家停了一下,继续写道:“后来,来了一队商人,他们带了很多椰枣、黄金和珠宝。”
小说家又停了下来,他沉思着希望能从以往的故事中找到些灵感。阿拉丁、阿里巴巴、永远的女王莎赫拉宰德……他的眼前还浮现出辛巴达、《卡里来和笛木乃》书中提到的动物们,并根据他所在国家的情况理清哪些是可以用来引证的,哪些是不被允许的。他调整了一下思路,接着又写:“在宫殿中一间大房子的角落里,法蒂玛孤零零地坐在那儿涕泪横流,伤心欲绝。她哽咽着且不断自语,看上去如同安放在漆黑房间的家具。她绝望地问自己:‘我的爱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难道我只能在这儿束手无策地等待命运的安排吗?’”
小说家微笑着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找到他的开始了!
他仔细打量着法蒂玛,说道:“她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和栗色披肩长发,还有被金色小耳环映衬着的挺直鼻梁。”
——法蒂玛,你哪里不舒服?
小说家对他创造的这个人物说。
——作家老师,这故事很长。
——你快讲吧,我一定洗耳恭听。
她开始轻声述说:
——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月亮之邻”在我们家的花园里逮住了我。他承诺要娶我,并当着父亲的面向我求婚。他对我的熊熊爱火燃烧了好几个月呢。
——法蒂玛,请你停一下,让我来帮你完成这个故事吧!
小说家说。
然后写道:“月亮之邻”是一个有着顽强意志力的人,他爱冒险,热爱生活,希望有一天事业有成。但是,商队的到来完全改变了他的计划,因为法蒂玛的父亲想要把她嫁给他的朋友——商队中的一位商人。法蒂玛将父亲的决定告诉了他,希望他第二天就来求婚,而“月亮之邻”并没有把法蒂玛的哭诉放在心上。
突然,“月亮之邻”出现在小说家面前,他用威胁的口吻大声喊道:
——我不想成为你故事里的人物!
——怎么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你想抗拒我的意志吗?
作家很诧异。
“月亮之邻”大声说:
——是的。我要离开你设定的角色。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我会结束这一切。作家先生,你不能把你的意志强加到我身上。
——可是,你让我怎么对法蒂玛说呢?她昨天求你今早去见她父亲的。现在离天亮已经没几个小时了。
——这是你的事!
——“月亮之邻”啊,遵循真主的指引吧!为了明天更显精神还是去睡吧。在小说的第二章,你会重新恢复活力的。
——你把你写在纸上的东西称为小说?!真是愚蠢!
——怎么了?
“月亮之邻”生气地说:
——在我看来,你所做的只不过是在说,这个人要这样那样,那个人想做这个那个。然后,再令人厌烦地提一堆所谓的历史经验,重温一些非正义的法律带来的灾难。所以,我要告诉你,我不接受像你这样的作家。
——但是你没有这样的权利!
小说家说道,准备结束这次会面。
——谁说的?你难道忘了在第一章开头你是怎么描述我的?我有异常顽强的意志力,任何困难都不能把我打倒。我想了一整夜,终于发现,现在摆在我面前最大的困难,就是从你虚构的故事中摆脱出来!
——等一下,“月亮之邻”“处女猎手”,我们可以理智地讨论一下这件事吗?法蒂玛找到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情郎,却因为父亲禁止他们相见而哭泣。毫无疑问,她是希望你在第二章里有所作为,能够去见她的父亲,并且阻止她与商队的那个人订婚。
——傻作家呀,我根本就不会喜欢像法蒂玛这样的女孩子。她除了向她的朋友宰乃卜抱怨,或者倾听她给的意见外,就只会通过哭来解决问题。坦白说,你所描述的我的角色,对我而言也没有任何吸引力。当我知道法蒂玛父亲计划的时候,我就立刻离开了懦弱的法蒂玛,去找了她的朋友宰乃卜。
——你是背着我去见她的?!
——我是碰巧遇见她的,我翻过底稿了。她是一个勇敢而聪明的女孩,我决定摆脱你强加给我的“月亮之邻”猎人的罪名,然后让我和她结婚,或者,以后……
“月亮之邻”站在那里略带期待地看着作家,他带有威胁性的话语中充满了更深的含义。
至于小说家,面对他的主人公所表现出来的霸道,顿时变得目瞪口呆。听从他的话?还是毁掉整部作品?根本无法选择。
他只好拿出一张白纸,开始写第二章的开头。手边就是两天前列出的主要情节的提纲,可他却什么也写不出来。
突然,法蒂玛闪现在字里行间。虽然她昨晚还几乎哭湿了枕头,但现在,却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她说:
——我也不想呆在这儿了!“月亮之邻”刚才和我联系,问我是否对你所写的关于我们的事情感到满意。
——他和你联系了?!
小说家吃惊地叫了起来。
她回答他说:
——是的,我也会和他一起离开你的小说的。
——这是最终的决定吗?
——是的,作家老师。再见!
小说家双手抱头,努力地放松着自己。已经有两个主要人物离开了,他该如何完成这部小说?他开始研究留住“月亮之邻”的可能性:让他和他喜欢的宰乃卜结婚也行。但该如何写呢?他连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是法蒂玛的朋友。
他想和法蒂玛联系,找到宰乃卜的地址。然而转头间,却只看到她在最终离开前留的那句话:“再见!”
身后,“月亮之邻”面带讥讽地低头望着他,容貌已经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