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暖阳,一路牵引着我们向清江移民新村进发。汽车在宽敞平整的盘山公路奔驰,青山葱郁逶迤,杂树颜色纷呈,前方的道路深嵌入山的绿肤之中,阳光追逐着汽车忽暗忽亮,在山林升腾起的青雾,模糊了远山。
九月二十七--二十八日,县侗学研究会举行成立十周年纪念活动,场地安排在碧涌镇清江村。建议是田骅提出的,有支持乡村旅游的意思,也有实地对清江村级旅游开发考察的味道。清江村距县城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田骅一边开车,一边介绍清江村的情况。他说清江村是新村名,由原来的下寨、茂山两个相邻的村合并后更名。他如数家珍的跟我说了许多,什么“脚踏两省,鸡鸣四县”地理位置,什么“九牛归塘”的美妙传说……
汽车在“旅游服务处”的房子处停下,田骅开车走陆路,我们乘游轮去清江村。上船一看,游轮装饰一新,如画舫一般;船仓也还宽敞明亮,安全设施也齐全。游轮启动后,拨转船头,把我们带离河岸,往清江村方向驶去。站立船头,远远看去,蔚蓝色的天空在深秋时节,一尘不染,柔和的白光在清澈的河面闪烁。这“高峡出平湖”的伪景,竟然没有让我生出反自然的不快,到让我领阅到了湘西南的碧水之魔,青山之魅。当看到河面碧水欢波,岸野一片金黄,乡民们劳作的身影与一株株杂树倒映在流动着的湖水中,沉浸在一片祥和、宁静与丰收喜悦的场景时,我欣喜地感受到了“一江碧绿棹中流,两岸霜林染黛秋”的诗境,和“两岸青山相对出,画舫一轮日边来”的美妙感觉。
游轮在诗情画意中前行着,同仁们三三两两的来到船头,摄影留念。
当游轮右转弯时,“到清江码头了!”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岸边突传来轻快的侗族音乐。那轻快的音乐,时儿在空中如百鸟鸣飞,清脆而悦耳;时儿在江面如薄雾逶迤,低徊而缱绻。看那清江码头,彩旗、彩带在微微飞起,很热烈也颇有气派地张开双臂,迎候从水路来的客人。宽阔的梯步、便道一直延伸到河边,岸边配套修建了绿化美化设施,让人赏心悦目。拾阶而上,左侧矗立着一尊“清江码头”石雕,宛如几名纤夫拖着一条大船在险滩艰难地逆流而上。清江码头,将会成为村民和游客拍照打卡的热门地点。大家在村口喝了“拦门酒”后,便进入侗家建筑样式的长廊。长廊紧接宽敞的移民广场,在移民广场和村部广场之间,矗立起一块数米高的条石,上面雕刻“脚踏两省、鸡鸣四县”八个红色大字,旁边还雕刻了一尊“九牛归塘”的雕塑。广场左右两侧,并排了规划过的民居,每栋房子二至三层,黛色瓦面,新颖而整洁。门前大小道路全部硬化,有绿化带,太阳能行人道。行道的桂花树已经成林,小树枝繁叶茂,花圃开满了鲜花。
“清江村,这可是一个公园似的村庄呀!”
初初目视了一下村庄,我不由感叹道。清江村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基本具备了乡村旅游开发的条件。村里负责旅游接待的,早把我们的住宿安排妥当,号过后,两人或三人一组,在民宿主人的带领下分散而去。
乡村搞旅游,可以依托当地的旅游资源或人文资源经营一些特色项目,与其他旅游产品协同、融合与互补,但旅游是一个产业,“吃”“喝”“玩”“乐”,还有卫生、消防安全、特种行业许可,五花八门,做好很难。我每年都有机会去外地参加一些研讨会,主办方为表示热情、大方,住宿大都安排带星级的城市宾馆,很少住乡间宾馆,更不用说边缘乡村的民宿了,自然是考虑了设施等方面的因素。这住宿一关过得去吗?我半信半疑地跟着主人来到民宿驻地。
但当我进入民居了解后,疑问消失了一半。
这是一家依山傍水的木质结构的民居,它藏于秀丽的湘西山水之间。室内设施虽然不高档,但齐全且整洁,房间摆放着清江河意境的绘画作品,丰富了空间的质地和内涵。推开木质窗棂,朦胧的远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山林中忽远忽近,就像是几笔淡墨。住在这里,就像是一道传送门,可以让你瞬间从繁杂的日常切换到另一种模式和节奏里,让每个上紧发条的都市人,能够来这里缓一缓……我很喜欢这种“大隐于市,小隐于野”的感觉,更让我感受到了习总那“看得见山望得见水”的乡愁情怀。
在房间里,我看到了一份介绍清江村的资料,其中一首诗让我产生兴趣。
贵州流下一条河,
弯出一个穷山窝;
山路陡峭跑断脚,
水路滩险累背驼。
正在这时,田骅来到了房间,他告诉我,这是流传在碧涌镇清江村的民谣,唱出了曾经清江村的闭塞与贫穷。几年前,清水江上的托口电站蓄水发电后,清江村通往外界仅有山路和一条水道。岸边的村民整体搬迁,没有绿化和美化,环境也少归整,显得有点灰头土脑。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留下老人和小孩,村里缺少烟火人气。
而今天我们来到这里,不过几年,清江村公园式的变化颇让我惊艳。我对田骅说,清江村的变化与多年的扶贫工作分不开,但村里一定有一个了不得的能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田骅说,你说的能人龙运能来了。
龙运能,清江村党总支部书记,五十开外年纪,中等个头,微黑脸庞,说话时目光炯炯,握手时孔武有力。初初见面,我感受到了他的气场,一如他的名字,是村中的能人。通过交谈了解到,他在清江河长大,头脑活,多年在外跑生意,村里需要时,毅然回村同村支两委担起了带领村民振兴家乡的重任。
当我问及他怎么想起做乡村旅游时,他把我们带到广场、沿河看看。
他一边走,一边说,清江村的地理位置好,左岸是芷江,右岸是会同,上游是贵州天柱,下游是洪江,站在山上打一望,四个县都能看到,有“脚踏两省、鸡鸣四县”的美称。这白毛寨还是一个“插花地”,寨里还住有一户贵州村民。他自信的说,我们这里的山水不比长江三峡差呢。现河里鱼不能捕养,山上无田种植,清江村只有一条出路:依靠绿水青山做活乡村旅游文章。
田骅在旁补充说,为了让村民打消乡村搞旅游的顾虑,他自己搞了一个山庄做示范;他还做起了水的文章,同托口联系游船开辟了清水江水上观光线路。几次接待上百人的旅游大团,让村民看到了旅游带来的效益,感到发展清江村旅游有奔头。
如今,清江村已经形成公园式村落,建设了一大批文化旅游景观,村支两委正在着力开辟“清江游”旅游精品线路,将移民新村打造成周边省市县乡村旅游最美目的地。生活水平提高了,环境改善了,村民的精神生活就有了更高的追求。为了丰富村民劳动之余的文化生活,村里购制了侗族服装、民族乐器等文化娱乐器物,成立了芦笙队、侗歌侗舞表演队、侗寨迎亲花轿队、广场舞队、竹竿舞队。码头村口前的拦门酒,山庄里的合扰宴,大会场的风情演出、移民广场的篝火晚会,清江乡村旅游有了一个火爆的开端。
傍晚,我和楚才、雪明散步,来到移民长廊同村民聊天,认识了龙家洪老伙计。他高兴地对我们说:“原来困难口都喂不饱,哪还有心思唱歌跳舞。现在生活好了,人也就精神了,越唱越跳越快活。”说完,他特意将编创的了一首山歌,请我指教:
清江流水波连波,
党的政策暖心窝;
精准扶贫到侗家,
幸福安康美生活。
山歌采用比兴手法,用通俗明了的山歌语言,讴歌了时代,我们用鼓掌来表达了赞美。当晚,村里同县侗学会文艺联欢,他还在联欢晚会上同村民一起表演了节目,那淳朴的歌声,那开心的笑脸,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晚,我和县人大原副主任戴业大同宿。短短的一天清江见闻,让我俩夜不能寐,感慨良多。
沧海桑田,几多变迁。在岁月的长河里,移民是一个古老、悲壮的话题。在漫长的迁徙古道上,无不是黄沙滚滚、狼烟四起,多少的悲欢离合、凄凉哀嚎,都以累累白骨为奠。在时光穿越了数千年后,在21世纪的清江之畔,诞生了一批为国昌、为家兴的移民群体。他们不舍故土,选择了水进人退、本地后靠安置方式,不同的是,他们不再是移民的牺牲品,而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奉献者。如今,清江村的“清江水岸”精品民宿正在紧张施工中,不用多久,一条临水栈道将串起藏幽水岸的星空帐篷、房车旅舍、木屋别墅和集装箱房。那时,我们想象着,四面八方的游客们在江岸漫步、楼台品茗、临窗揽月、卧榻观星、枕水而眠……清江村,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第二天早餐后,我同文联杨主席、融媒体的黄蕊将乘田骅的私家车,沿清江河往托口方向回城。当我们起程时,龙书记来送行。我们双手紧握,从他那砺石般的手掌,我感受到了有一种力量向我奔涌而来。那是一双男子汉的手,生来就梦想着开拓与创造的手!从他的手掌里,我感受到了党的力量,人民的力量,时代的力量。
车,沐浴着秋日的朝阳,徐徐启动。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清江新村,这个移民而生的村庄,一定会像眼前升腾的旭阳,在这充满希望的时代里,将为美丽中国增添一页锦绣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