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北京的皇家遗址遍地皆是,唯有一处既不是以金碧辉煌的建筑而闻名,也不是以雍荣华贵的园林而著称,而是以断壁残垣的衰落而声震中外。
一 红五月,是国人对这个特殊月份的礼赞,其赋予的政治色彩浓缩于一个“红”字。今年红五月,社区党委组织全体退休党员参观圆明园,作为党员活动日,接受红色传统教育。此前曾去过多次,如果说其它景点能够用“欣赏”、“愉悦”这类喜庆的词汇表达观感,那么去圆明园绝对是一种十分复杂的心境,因为任何一位有良知的人面对人类社会的文明被野兽般地疯狂摧残绝对不会无动于衷,一定会唤起理性的沉思。
五月京城的上午,阳光明媚,蓝天白云,鲜花璀璨,一派生机盎然。一辆旅游大巴穿行在城市宽敞的马路上,载着我们由社区前往圆明园,一路春风荡漾,一路歌声飞扬。
我们这代人是幸运的,因为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无论是物资生活还是精神生活,与父辈们乃至祖辈们不可同日而语。那时在我们眼里,他们不到60岁就老态龙钟;而如今的我们怀揣一颗年轻的心态,保持一种青春的状态。我们这群退休人员,年龄最小的已过六旬,最大的接近九旬,但人人精神饱满,个个风度翩翩。由于车上有音响设备,一上车就展开了卡拉OK演唱,独唱、齐唱,歌曲、戏曲,五花八门、精彩纷呈。唱的都是老歌,颇有年代感,比如“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我和我的祖国”、“打虎上山”等。唱歌的意气风发,听歌的热烈鼓掌,歌声笑语载满车箱,飘洒一路。
车行至圆明园大门前,歌声戛然而止。
伫立于大门处,我陷入了沉思……一对巨大的、呈半蹲状的石狮居于大门两旁,毛发飘逸,双目圆睁,蹄下踩着石球,其势威武霸气。狮子为百兽之王,将其置放于门前,具有威镇四方,群兽慑服之意,象征封建帝王之尊荣与权势。而雄狮蹄下踏球又象征着江山统一,是统治者身份与权力的象征。然而,圆明园的命运呢?诚如石狮所展示的那般情形吗?圆明园的历史不正是封建社会由繁荣走向衰落,直至沦为受人欺负、任人宰割的屈辱写照吗?如今的石狮全然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仅作为一种修饰而已。
身边的游人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潮水般汇入大门口,朝院内涌去。
一道厚实的灰色围墙将繁华的闹市与僻静的院落隔开,大门两侧墙壁上黄色烫金大字豁然写着“圆明园遗址公园”,给人一种沉重感。随着人流步入大门,眼前是一条悠长的甬道,两旁是高大挺拨的古槐,沿途的荷塘、小溪、花坛与废墟、残垣、断壁形成鲜明对比。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时空在不断切换,现实与历史交替出现,思绪不由自主地穿越到历史深处。
二 圆明园坐落于北京西北郊,比邻清华、北大两所著名的大学,与颐和园遥遥相对。
圆明园始建于康熙年间(1709年),历经雍正王朝、乾隆盛世前后150年的改建、扩建,最终形成了圆明园、长春园和绮春园,故称圆明三园。它继承了中国三千多年的优秀造园传统,既有宫廷建筑的雍容华贵,又有江南水乡园林的委婉多姿,同时,又汲取了欧洲的园林建筑形式,把不同风格的园林建筑融为一体,在整体布局上使人感到和谐完美。真可谓:“虽由人做,宛自天开”。
竣工后的圆明园是清朝著名的皇家园林之一,占地面积达5200余亩,建筑面积达16万平方米,有“万园之园”之称。清朝皇室每到盛夏时节会来这里理政,故圆明园也称中国的“夏宫”,其宏大规模与豪华程度堪与当时的圣彼得堡夏宫媲美。
圆明园不仅汇集了江南若干名园胜景,还创造性地移植了西方园林建筑,集当时古今中外造园艺术之大成。园中既有金碧辉煌的宫殿,玲珑剔透的楼阁亭台;又有象征热闹街市 的“买卖街”,象征田园风光的山乡村野;还有仿照杭州西湖的平湖秋月、雷峰夕照,仿照苏州狮子林,海宁安澜园建造的风景名胜;更有仿照古代诗人、画家的诗情画意建造的,如蓬莱瑶台、武陵春色等。可以说,圆明园是中国人民智慧和血汗的结晶,也是中国人民乃至世界建筑艺术和文化的典范。不仅如此,圆明园内还珍藏了无数的各种式样的无价之宝,极为罕见的历史典籍和丰富珍贵的历史文物,如历代书画、金银珠宝、宋元瓷器等,堪称人类文化的宝库之一,也可以这样说,它是世界上一座最大的博物馆。
然而,就是这座当年堪称举世无双的人类文明瑰宝,却遭遇了野蛮洗劫,从此留下了国人心中永远难以愈合的一块伤疤。
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英、法两国为了进一步打开中国市场,扩大在华侵略利益,在美国、沙皇俄国的支持配合下联合发动了侵华战争。1860年英法联军用洋枪大炮轰开了清帝国大门,对圆明园实施了疯狂抢jie和破坏,被掠夺的文物数量约有150万件之多,上至先秦时代的青铜礼器,下至唐、宋、元、明、清历代的名人书画和各种奇珍异宝。不仅如此,为了胁迫清政府签订不平等“议和”条约,公然纵火焚烧圆明园,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
唐人杜甫有一首著名的诗,名为《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然而,在强敌面前,连山河都难以保全,更何况区区一园林?圆明园被抢jie、焚烧的背后,是清政府被迫签订了中俄《瑷珲条约》、《天津条约》和《北京条约》等,中国因此而丧失了东北及西北共15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1900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西郊皇家园林再遭劫难。强dao的贪婪是永无止尽的,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也同样是人类的生存法则,世界四大文明古国有三个消失了就是见证。
三 如果不是导游的讲解,如果不是标示牌的展出,我几乎怀疑正走在荒芜的工地上,因为呈现在我眼前的是残墙断柱,瓦砾碎石,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当然通过仔细观察,不难看出那一块块精制的石柱上雕刻着曼妙的图案,那一片片洁白的石板上描摹着隽永的花纹,使人依稀看到了废墟上的昨日辉煌。尽管经过若干年的恢复性抢救,废墟周边绿树覆盖、鲜花簇拥,亭台楼阁、曲廓水榭点缀其间,但却产生了更加鲜明的对比。仿佛是历史与现实的对照,文明与野蛮的渲染。
建筑是凝固的历史,感觉每一处遗址都在诉说着前世今生,每一块石子都有愤怒的火花,每一寸土地都有不屈的抗争!伫立于此,风在耳边拂过,我分明听到了声声呐喊!脚下的大地在颤抖,我分明感受到了阵阵哭泣!
堂堂中华,泱泱大国,为什么屡遭区区小国欺负?受尽凌辱?1860年英法联军闯进圆明园并纵火焚烧时,仅有3500人;1900年八国联军再次洗劫圆明园时,仅有18811人,而当时清兵16万人,义和团团民60万人;中外之比1:40,结果10天之内,八国联军攻克北京。1931年开始的“九一八事变”小小的日本倭寇侵略中国,进行了长达14年的烧、杀、抢、掠。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道理很简单,国家积贫积弱、主权任人宰割,用伟人的话说:落后就要挨打。
曾经听过著名学者艾跃进的演讲,他说: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尊严只在剑锋之上。一个落后的民族,是没有尊严可言的!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同胞受尽了没有尊严的凌辱生活,而我们、还有我们的后代是幸运的,生活在一个自由自在,受人尊重的新中国。当然,这一切得来不易,是靠自身实力“打拼”出来的。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对付敌人的唯一办法就是不断做强做大自己。无数事实证明“欺软怕硬”是侵略者的共同本质,和平的根基是建立在国家的强盛和安全之上的。新中国成立之初,志愿军第一次“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打响了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卫国战争,换来了至少50年的和平发展。20世纪60年代,面对印度对我国边境的不断挑衅,我人民解放军本着“不打则已,要打就打出威风,争取换来30年和平!”的信念,获得了完胜。20世纪70年代,针对越南的长期骚扰和侵略,我国组织了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出了国威和军威,维护了国家的领土和主权完整。
当香港、澳门回归祖国的那一刻,普天之下的华人谁不热血沸腾、泪流满面?内心充满自豪之情!我们的朋友,甚至我们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强大的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受人任意欺负、任意宰割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退休后,我旅游去过十几个国家,既有亚洲的贫穷国家,也有欧洲的富裕国家,所到之处外国人才对我们尊敬有加、仰目而视。使我深深地感觉到,我们不仅在自己的国土上扬眉吐气,而且在异国他乡也如此。这倒使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洋人在我们眼里简直就是高大上,而现在正好反过来了。作为中国人,确实有一种幸福感!自豪感!
四 参观途中,在园内一隅,浓荫覆盖之下,豁然发现一尊青铜半身雕像,是一位老者,目光如炬,透露着沧桑和睿智。
“这是谁?”我不解,轻声问了一句。
导游告诉我:“雨果。”我更不解,怎么回事?雨果与圆明园有什么联系吗?雨果的塑像下方是一座石碑,上面密密麻麻雕刻着中法文字,我凑近一看:维克多·雨果,法中友协联合会赠送。
对雨果,谈不上十分熟悉,但我知道享誉世界的小说《巴黎圣母院》和《悲惨世界》是他的杰作。导游见我仍然心存疑惑,将我领到塑像一侧,那是一处书型石雕,上面刻着雨果《致巴特勒上尉的信》。仔细阅读才发现,原来是雨果对1860年英法联军掠劫并火烧圆明园的强dao行径进行的严厉控诉和无情谴责。
信的内容很丰富,我不能全部抄录,但有些经典的字句委实打动了我: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世界奇迹,这个奇迹叫圆明园。"
“有一天,两个来自欧洲的强dao闯进了圆明园。"
“一个强dao洗劫财物,另一个强dao在放火。似乎得胜之后,便可以动手行窃了。他们对圆明园进行了大规模的劫掠,赃物由两个胜利者均分。"
“将受到历史制裁的这两个强dao,一个叫法兰西,另一个叫英吉利。" “法兰西吞下了这次胜利的一半赃物,今天,帝国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物主,把圆明园富丽堂皇的破烂拿来展出。我希望有朝一日,解放了的干干净净的法兰西会把这份战利品归还给被掠夺的中国,那才是真正的物主。”
雨果先生是法国人,如何评价先生暂且不论,但看完这封信我确实肃然起敬,这是一位有正义感、有民族责任心的世界级作家发自于内心的呐喊,从热爱和平,珍惜人类的文明成果出发,对侵略战争和侵略者犯下的滔天罪行进行的揭露和声讨。
站在雨果的塑像前,我的思绪瞬间飞到了法国,想起了旅游时进入卢浮宫博物馆的情形……
卢浮宫,位居世界四大历史博物馆之首,藏品共有40余万件。我惊奇的发现这些藏品绝大部分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国家,仅中国的就有3万余件,尤以原始社会的彩陶器、商周青铜器、瓷器为主;简直称得上“万国文物博览馆”。
给我们讲解的是一位华裔法国人,40多岁,男性,在卢浮宫从事讲解10多年。因而,他的讲解非常娴熟,常常伴以夸张的表情,眉飞色舞,抑扬顿挫,深深地吸引了我们。然而,当介绍中国展物时,情绪陡然变了,声音低沉,痛心疾首。他指着一件件展物介绍道:“这是圆明园的鎏金佛塔,这是圆明园的四十景图,这是圆明园的青铜象尊,这是乾隆御用甲胄。”
他停顿了一会,用手指着满屋子的藏品说:“这些都是稀世珍宝,绝大多来自圆明园,是当年法军统帅孟托邦献给拿破仑三世皇后的战利品。说句良心话,虽然我现在是法国国籍,但我的祖籍在中国,特别希望这些属于中国的历史文物早日回归圆明园。”
当年,在卢浮宫参观时,看到中国的文物陈列在异国,尤其是听到讲解员的介绍,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今天,我身居圆明园,看到雨果先生的这封信,内心更是五味杂陈。我想:无论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即便是华裔法国人,对圆明园的遭遇是有共同认识的,正义是无国界的,文明是人类共同拥有的!
五 怀着沉痛的心情走出圆明园,正值中午,阳光灿烂,春风拂面,马路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在大门处,我以“圆明园遗址公园”为背景,手扶石狮,拍摄了一张纪念照。
上车后,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脸色是凝重的,没有欢声笑语,没有卡拉OK演唱。我想,我们这一代人是幸福的、幸运的,没有经历父辈们那种受人欺负、毫无尊严的生活。然而,这个世界并不太平,总有一些人蠢蠢欲动,妄图骑在别人脖子上作威作福,随时准备强占别国的领土,掠夺财富。
当今世界仍然有一些弱小国家被强国欺凌,家国破碎,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历史和现实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们,只有建设一个强大的国家,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才能永远有尊严地生活。
我们虽然退休了,但是我们仍然是一名共产党员,应该始终保持初心,发挥余热。除了自己以实际行动为祖国建设和强盛添砖加瓦,还要教育子孙后代时刻牢记百年屈辱历史,热爱我们敬爱的祖国,拥护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为中华民族的复兴贡献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