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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馆澡堂政体的中国特色

时间:2024-03-12    来源:馨文居    作者:醉叶-管锥子  阅读:

  今日爬山,回到家,卫生间被老婆、女儿占据,我只能去小区里新开的一家公共浴池洗澡,门票五元、押金十块,走进澡堂,还不错,毕竟是新开的,休息床铺、热水池子都算洁净。参加工作快二十年,这是我第一次独自走进厂子外面的澡堂,意识到,洗澡不仅是一件纯粹的事情,还是一件闲适的事情。

  在厂里澡堂洗澡,很纯粹,但是不悠闲。下班后,工人们拥进澡堂,厂里的澡堂只有淋浴没有池子,就算有池子也没人泡,都慌着洗完离开,每天一洗、例行公事,成群的赤裸裸的人体在淋浴下穿过,像肉联厂消毒车间清洗一扇又一扇的猪肉。上班很多年我都是在厂里洗这种“肉联厂式”澡,从没到外面的澡堂洗过。有一次在外地的一个高档洗浴中心,看到有房间,房间里有床,从房间出来,走过铺着红地毯的走廊就是澡堂,澡堂里有池子有淋浴,池子边儿上立着一个裸体女人雕像,裸女雕像举着一个花瓶,花瓶里往外喷热水——我震惊之余还高兴的说:“这次厂家给咱们安排的宾馆不错呀,住在这里洗澡多方便。”同行的人鄙夷道:“你别丢人了,这是澡堂,洗完才回宾馆住。”

  在外面澡堂洗澡,很舒适,但是不纯粹。那次之后,我才知道,澡堂子也可以有像宾馆一样的房间,对它有模棱两可的感觉。再后来,我又去过几次社会上所谓高档的澡堂,眼界大开,更知道了,在外面洗澡的不纯粹也主要集中在这个房间里。

  咋说呢?打个比方,在高档澡堂洗澡就像在高档饭馆吃饭,说是吃饭其实是吃菜,说是吃菜其实是吃肉。山珍海味、珍禽异兽全是肉类,当“吃菜”的时候,名义上的主角蔬菜其实是肉的配角;我们通常都是大快朵颐、杯盘狼藉之后才端起一只小得可怜的碗来象征性的吃几口白米饭,为整个“吃饭”行动画上句号,名义上的主角饭其实是菜的配角。饭桌上,一碗白米饭价值几毛钱,一只菜价值几十上百,一瓶酒价值几百上千;人民共和国里,名义上当家作主的人民,一般身家十几万、几十万,名义上为人民做仆人的那些人,市、省一级的仆人身家几百万、上千万,中央级的仆人其身家估计得......。

  高档澡堂名义上是用来洗澡的,就像高档饭馆名义上是用来吃饭的,所以,在高档澡堂里是有“菜”的,例如推拿、按摩,洗澡是“吃菜”的配角,而推拿、按摩这些“蔬菜”又是“肉”的配角。高档澡堂的门票一般不过几十块,推拿、按摩至少上百,而不花上几百是“吃”不到“肉”的。

  至于我在高档澡堂里有没有“吃”过“肉”?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没有。信不信随你。但有一点你必须信,我去高档澡堂没花过自己的钱,都是别人请我去的。鄙人虽不做生意、不走仕途,但是也有运气好的时候,偶尔也能碰上几个“冤大头”花钱请鄙人去享受一次(话说回来,这篇文章写出来被别人看了,估计鄙人的好运气也到头了)。我工薪族一个,放着厂里一分钱不花、十分钟完事的“肉联厂式”不洗,却花银子去高档澡堂洗“肉菜式”,不划算。

  去小饭馆吃饭,就是吃饭,一碗面几块钱,吃得就是面;去普通澡堂洗澡,就是洗澡,一张票五块钱,再舒适也是洗澡本身的舒适。一高档,就都有“肉”了,虽然有“肉”了,又都不会明目张胆的把“肉”挂出来:一般来说,叫做肉馆的仍然是普通饭馆;更没有哪家洗浴中心敢理直气壮的叫做“肉欲中心”(若真有一位特二的老板敢这样自起名号,我会像礼敬撒旦一样礼敬他,自掏腰包去一次)。

  为什么?我认为,这也是中国传统文化背景的一个特色: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思想的理想标准和欲望的实际状况不符合。在中原农耕文明中,肉类食品无论从产量还是从环境气候来讲,都不可能取代粮食成为帝国的基本食物。所以,在中国传统的思想认知价值观里,粮食的地位至高无上。古时天子在开春这一天要带领群臣开耕;祭祀先祖的时候,虽然猪牛羊三牲是盛礼,但五谷才是核心。中国传统观念中,饭指的是粮食,粮食是国民赖以活命、民族赖以生存、国家赖以运营的根本。中国人见面寒暄“吃饭了吗”而不是“吃肉了吗”;古代有个昏君,听说某地闹灾荒、老百姓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竟说老百姓真傻,没有粮食为什么不吃肉?尽管如此,他也要遵守祖制,开春的时候象征性的干一点儿农活。人的欲望不像人的思想这么理性,吃粮食是为了活命,在不缺粮食、不愁活命的前提下,人的欲望又会指向更高处:吃点好的、满足味蕾的——以吃肉作为代表。吃肉是受到欲望驱使的吃饭的升级形式,而我们是在中国传统思想的熏陶下长大的,所以我们在吃饭的名义下吃肉。

  同理,洗澡是为了基本的洁净身体,而“吃肉”是愉悦身体,是受到欲望驱使的洗澡的变态形式,又碍于传统道德的限制,所以中国很多人打着洗澡的名义去“吃肉”。

  同理,国家存在的根本是人民,有百姓才有国家,有君主却未必有国家,历史上有很多昏庸的亡国之君。“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是中国传统思想中熠熠生辉的民粹观点。在中国传统政治形象塑造中,当皇帝不是享福的,而是吃苦的,要为民生社稷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累,还承担着被误解的恶名,统治者必须是德行天下第一。尧管理天下没过多长时间就要让位给许由,许由不仅不同意还跑到河边去洗耳朵;祖制规定,新皇帝在继位之前要先大哭一场:父皇啊,您把这千钧重担交给儿臣,这让儿臣怎么受得了啊。然后要在众大臣的强逼、挟持下才肯坐上宝座。考察历史就会发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和古代的当皇帝是为社稷百姓操心受累的观点同出一源,都是出于极端理想的设置。欲望的现实则是,一旦获得管理国家的权利,巨大到难以描述的利益就唾手可得,统治者或统治集团就会陷入无限膨胀的个人私欲中,可是中国传统政治的理想标准又和个人私欲格格不入,所以在中国政体中,老百姓再身家无几也得做“主人”,统治者再身家豪富也得做“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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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中国的不被官方承认的一个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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