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先锋艺术不断挑战传统,技术革新仍在潜移默化改变世界,法兰克福学派的重要人物瓦尔特·本雅明在一百年前对现代印刷和复制技术进行思考,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阐释和讨论机械复制时代对艺术观念的改变。
本雅明在本书中提出了“光韵”这个极为重要的概念。此时此地、独一无二的条件下产生的“光韵”,成为了传统艺术最根本的特征。在过去的时代,艺术作品是人们的崇拜对象,带有自身的光环。人们与艺术作品保持着“自然的”距离,通过“个体感受”进行观赏和沉思。但随着印刷技术的发展,机器印刷可以毫无遗漏地将原作的每个细节扫描进去,并传播到每个人的手中。艺术作品变成了“展览品”,变成市场上的消费品,变成随处可见的对象。
在现代,我们对艺术作品的认知更多是网络上的高清大图,博物馆免费的展览品,商店里的“艺术的幼儿启发教育”的彩图本。没有人会再怀着虔诚的、崇拜的目光跪在艺术作品脚下,顶礼膜拜。它逐渐变成了我们谈论和交流的工具,在大众化中,艺术作品也就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崇拜价值。
但与此同时,本雅明也极富洞见地指出,“机械复制首次把艺术作品从对仪式的的寄生性依赖解放出来”,预料到了艺术作品的新的转型。
本雅明在书中还提到,照相术的发明产生了电影艺术。传统的舞台是演员向公众直接进行表演,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是一个无法分割的内在整体。但在电影中,摄像机向着公众,播放的影片已经经过机器的重重剪裁,破坏了艺术的整体性,也妨碍了艺术的发展。但本雅明不知道的是,时至今日,剪裁和机器已经被纳入了艺术范畴。要不然为什么会有导演、编剧和专业摄影?在现代科技之下,艺术呈现的手段发生了变化,但是艺术仍然是艺术,以一种新的方式呈现出其自身的完整性。
但是本雅明的一些预见不可不说极其具有前瞻性,他意识到演员在这种“变形”里,不再冲着观众,而是冲着机械装置演出。“放映机在公众面前演出他的影子,他只能在摄影机前表演。”演员和舞台已经被迫放弃了光环,放弃了只有在场才有的光环,放弃了现实中的感染力。
这应当是机械时代的通病。现代人和手机之间的关系愈加紧密,面对面的连结被机械装置替代,人们都是看着手机里的投影。疫情之下,网课里的老师也正如电影里的人一样,丧失了光环。尽管可以依靠高科技技术来弥补这个缺陷,但是演讲者自身的感染力,打动人心的力量却被电子机器所隔离。
艺术在不同时代各有其定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它一定是与人类当中某些纯粹的东西相关。机械复制时代,艺术何为?倒不如说,人与人之间那份真挚美好的情感,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