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山林 或天空 或巨大的岩石
我抬脚 看见台阶边被吹动的
茎叶和花 这是石缝间一种开花的生命
它金黄的小花
把台阶照亮
而台阶和天空下的岩石连在一起
那些细小的花
有光芒的嗓音
我关注这些间歇里的茎叶和花
我在想它生存得有力
它剥开石缝 把岩石提起
用自己的一点小光
改变了石块的硬度 以及
整个庞大的山林
这些亲切的茎叶和花
我试着阅读 看看天空
感到自身的渴望和重量
从它的气息 触及轻灵的脉动
水杉森林
这是一个四月清晨的夜晚 我
站在密密的森林 看见
一棵水杉平静地呼吸 用
一把袖珍的绿色梳子
把风从笔直挺拔的梢尖
一层层梳理下来 从我脚踝开始
同整片森林融合一体
这一个安静的地方
此刻 树梢触及的清晨
光芒四射 森林生长的稠密
在树干滋养夜晚的深度
那些草绿色梳子
用长长的风丝拉出了我肺底的呼吸
在它的灵巧中
我打扮光线里的时光
足足半个夜晚 我隐隐
看到太阳的面孔闪过一次
闪过时每棵水杉好像都在飘移
而梳子里的风有了些亮色
且微微地蠕动
随我行走
悬挂一幅画
这一间好房子 悬挂一幅画
你寻找铁钉 翻遍所有角落
手指碰不到锈迹
逃逸的过去 钉子不再挂念墙壁
生活的表层非常光滑
窗外有一条夜的小路经过
排档像啤酒的泡沫 飘在
烧烤的烟雾之上 半醒半梦
从凌晨落地
落地时 有一个老人在哀乐声的
花圈间笑着走了出去
嫩绿与墨绿的香樟树
斜靠在你窗口的隔壁
叶子的缝隙深处 六七公里之外
静音的湿地 带状般辽阔
水仙和薰衣草
没有任何灰尘
悬挂一幅画 好房子就有一句话
你倾听 你寻找
想帮助太阳在你的窗台上升起
让自己微红色的面孔
擦去玻璃上的曙光
葱绿涌来
葱绿涌来 像一种温柔的火
星点之间 从一棵树一片树叶偌大的区域
如几千个或数亿万只眼睛
把我们收入视线中央
照亮倦怠或我们的睡眠深处
树叶让我们明亮
清醒的身体在它温柔的光中
相互寻觅语言 寻觅
连接一起的手 以及不可抑制的仰望
云与云相依而过的天空
我们热爱涌来的葱绿
整整几个季节或者内心更长的持久
我们将在四周灰暗
睁开石头上的眼睛
凝想太阳每天到来的含义
我们各自转向对方
从语言读出眼睛的声音
忘记我是谁 为了你的更好
我和我们对自己懂得期待
正像葱绿涌来 我们汇聚
我在夜里拖延
今夜我释放所有的事情
关灯坐上阳台 让夜静静隐没
窗外的房屋都已入眠
路灯毫无细节 空等回家的人影
只有树还年轻 精力充沛地在方寸之地
抗拒早衰的宁静
摇响节奏很脆的风声
我的沉静已经无法延伸
借着点烟的光 看见身边的画框
也有两个女人膨胀型地跳舞
戏剧的效果
如在剧场观看表演
音符密集地游出快速转换的蝌蚪
氛围闪起微光
血液不再平缓
剧场唯我一人独坐
跳跃的树叶和女人
夜是她们的火苗 是透彻的红
我想静止
我又在一根烟里拖延
鸟或其他
鸟的翅膀飞翔草原
如同在纸上画一个梦
不经心的岁月和天空
灵动的眼
像江南水珠
在横跨时空
如果鸟是字或草原上某种比喻
江南的毛毛雨
茸茸似软气流
一如不可知的睫毛
眨一下
翻了不可翻动的隐秘
人与鸟有些相同
崇高的混淆
是非轻如一次口哨
就像承诺的腐烂
鸟的一鸣
天空有细微的震颤
水的概念
一滴水抿动嘴唇
一瓶水滋润喉咙
水的概念
打湿的是一片内心的渴望
身边漾着茫茫无边的水域
绿柳微波
美景似烟
如此亲近却又遥不可及
清澈而纯净的水
从远山或远方几千米地下
一点一点飘来
触动瞬间
心已坠落千山万壑的悬崖
一滴水干裂嘴唇
一瓶水寸断柔肠
水的概念
让我枯死在身边的水域
城市边上的一条河流
在城市自信背后 一条纱巾
或飘动的一段软绸 已在
城市的手指间 丢入
深色的波动 那漂浮的方寸
那条河流 放弃船只
渔网的耐心、鹅与鸭的踱步
腥红的水波像死得其所的磁场
默认泡塑腐木
蜷缩在自己的体内
那穿着腥红色水波的人
细长如弄脏的一根麻绳
汗渍、油污、疲劳过度
捆扎轰鸣的工业
货物航出锚地以后
缓慢地遗弃在城市脚边
空气也一样 俯下身来
河流不含意义却在凝固黑色
假如我晕落其中
我会成为一座黑色的蜡像
最后的母亲
白天正在长夜的转折处停顿
舌头已经松开 呓语也在崩溃
天下着雨。你的眼睛像在天花板上沉睡
一点没有过去的警醒。
岁月和日子。生存的一辈子靠嘴说话
双唇依然张开
像在擦亮自己说话的颜色
以及颜色覆盖的学校和桌子
而这一切
此刻就在你的隔壁
你所有的言词都是一种颜色的光点
这种颜色是上了锁的门
小道消息 出格姿态 偶然真相
或者一种颜色外的任何颜色
你不混淆本色 不作好奇
坚守自己说话的门闩
你一辈子的话还有尾声 穿过谨慎的白天
张着嘴的心脏狂跳 血压高升
一种最后天空的颜色
天下着雨 雨滴化开药方的笔迹
呓语和嘴型
如同干枯的水池残留一片浊水
鱼在昏迷中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