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是个照例大庆的年份。
中华人民共和国简称“新中国”。新中国既是一个时间概念,更是一个政治概念。通常所说,以公元1949年10月1日为界,此前称为“旧中国”,此后称为“新中国”。换言之,10月1日是建立新政权的标志,因为这一天的下午,毛泽东在北京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所以当日或当年出生的男孩,起名叫“建国”的如星罗棋布,不可胜数。我的岳父和岳母不是那一天出生的,也不叫“建国”,但他俩各有一个医疗卡,上面有两处令人羡慕的关键词:一是“建国前”,二是“100%”。说明他们是1949年10月1日之前参加工作的,享受离休待遇,医疗费用全额报销。而1949年10月1日之后参加工作的人,统称为“建国后”,除非有特殊贡献或特殊情况,享受的只能是退休待遇,工资和医疗费都要打一下折扣。
“新中国”已经过去整整60年了。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60年只是一瞬,但是对一种社会形态来说,时间已不算短暂。我最近在读已故台湾作家柏杨先生的《中国人史纲》,强烈感受到,一部中华民族史,其中充满了血腥和杀戮,如果有二三十年至三四十年的和平时期,就显得十分难得;如果有半个世纪甚至上百年的安定祥和,那就得谢天谢地。而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竟然保持了整整60年没有发生大的战争,人民基本是安居乐业,我们应该庆幸。可是一个政权存在了60年,还是不停地“新中国新中国”地叫,就觉得没有多少新意。这与我们对一个事物的喜欢无关。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出生时爹妈一个劲地“宝宝呀,乖乖呀”地叫,一旦大了,还是要改口叫他的大名才是。“新中国”已经叫了60年了,已经够长的了,叫到哪天是个头?如果还呼唤其“乳名”,那她在爹妈的心目中就永远也长不大。60年了还叫“新中国”,80年、100年的时候,还叫不叫新中国?
另一方面,60年来,新中国固然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毋庸讳言,我们也造成了一些不应有的重大失误,比如反右派、大跃进、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从精神到物质,损失巨大,不可弥补。现在我们说“辉煌的60年”,其实太笼统,仔细算算,哪有60年?难道大跃进的3年、“文革”浩劫的10年也是辉煌的么?也是值得骄傲的么?
再说“旧中国”。这个概念,更加笼统和模糊。乍一听,旧中国好像成了贬义词(事实上我们过去多少年都是这么使用和认为的),因为一提“旧中国”,就是国民党统治时期,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旧社会”。歌里唱道:“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旧中国,军阀混战,外强入侵,地主压迫,资本家剥削,天灾人祸,民不聊生,都是过去时,都应记录在案。然而事实上,“旧中国”绝对不是那么短暂。以本文开头提到的“建国前”与“建国后”的分野,那么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民国,都是“旧中国”的范畴。已经过去了几千年而不是60年。所谓“旧”,其实是个历史概念。就像一个人,小时候称儿童;及大,称青年;又大,称中年;再大,就称为老年了。旧中国也有灿烂的文明,也有强盛的时期。不用说秦始皇统一中国,唐朝无与伦比的黄金时代,明朝曾有郑和下西洋的经历,清朝曾有过一百余年的和平与秩序。否则,中国疆土就不可能如此广袤,中华文明就不可能如此辉煌。一件衣服穿得久了,褪了颜色,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一个国家存续时间长了,说明历史悠久,更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荣誉。
看来,现在这种划分新、旧中国的概念,无论运用于政治、文化、外交、历史或别的什么领域,都是非常不科学、非常不准确、非常不理性的。尤其那首脍炙人口的“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的歌曲,把几千年的古国缩水成仅有五六十年的时间,听来简直不可理喻,甚至可以说数典忘祖。“新中国”的正式、标准的称谓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简称“共和国”。“旧中国”是指自中国第一个王朝——公元前27世纪的黄帝王朝建立起,直到公元1949年9月30日止,长达四千六百多年。如此表述,才不会产生歧义,也相对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