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时代走到今天,恋爱与婚姻的话题早已经不必搁置在闺房里当悄悄话说;中学教师们上起生理卫生课来也早已不用含羞带涩、半掩琵琶;某些高校发放避孕套也变得理直气壮,婚前性行为满是阳光的味道,温暖而坦荡。
但是,我还是认为与“80后”在读女大学生谈婚前性行为的问题有些不合时宜。在我的眼中,她们根本还是孩子,婚姻于她们来说,还是个相当遥远的话题,而婚姻中的性爱问题就不仅仅是遥远,还多少有些尴尬。
在我的记忆当中,作为纯粹的朋友交往,似乎还没有与“80后”在读女大学生走得很近的经历。尽管我应该属于那种与任何年龄段的人交流都不会有什么障碍的女人。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会与任何年龄段的人进行深交,事实上,我愿意并且能够深交的朋友真的不多,这令我看上去多少显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孤傲,甚至有点稀奇古怪的冷漠,同时也就很自然地影响到了我的人缘,这是个性使然,对此,我颇感无奈。
不过,当我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项特殊工作被毫无商量余地地安排与几个年轻的在读女大学生朝夕相处时,在那个远离闹市有些寂寞的宾馆,我不得不拿出阿Q精神,使劲幻想着自己还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并且努力尝试着与她们作深入的交流。当然,这些女孩子是非常可爱的,与她们交往比我想象的要舒服愉快很多。
我常常想,如果对酒精的共同爱好可以成就男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的话,那么,出卖各自的隐私则毫无疑义可以令女人成为密友(所谓闺房密友之闺房,我认为用的应该是比喻上的意义,即女孩的心房,而非女孩住的屋子)。我这么说,且说得如此肯定,一定有很多女人或者女孩子要很不以为然,甚至可能因为反感要“嗤我以鼻”。我承认,用“出卖”这个词的确有些过分,于女人可爱的形象很有些不妥。不过,倘若互相出卖的只是自己内心的隐秘,享受的也只是相互出卖的过程,那么,便不能将此“卖”归属于道德范畴,而加以任何的贬损。
扯了半天,还没回到正题,我啰唆的老毛病又犯了,呵呵。
与女孩们扯到性爱的话题,应该是在我讲述了我的一段“鲜为人知”的恋爱经历之后,我的本意是想借此拉近与我的聊天对象之间的距离,又或者说找到一个能够共同对话的平台,由此生发开去。根据以往的经验,恋爱的话题,在雌性这个群落里是不分年龄的,几乎每个年龄段的恋爱都值得我们女性惊叹一声“耶”。倘若是荡气回肠的那种话题,甚至会共鸣出一把把感动的眼泪。
但我的这段恋爱史似乎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尽管我用了十二分夸张的表情,并且不惜动用我修炼了几十年的演说才能,但几个女孩子的神情看上去都有些恍惚,好像刚刚被强行从一个很神奇的梦里拽出来,可出来的只是肉身,灵魂还在梦里纠缠。
这让我颇感沮丧,甚至有些懊恼,原来并不是所有的隐私都具诱惑的功效。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女孩子终于醒悟似的感叹了一句:不可思议!
我转向她,瞪大眼睛问:是说我吗?
当然!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纯种的恋爱,所谓纯种也就是纯粹的只关乎精神的那种。其他几个女孩子立即应和,深表赞同。
那么,你们觉得恋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问。
就是精神与肉身共同的投入。回答得干脆利落,毫不含糊。
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似乎哪儿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就问了第二个问题:你们有恋爱过吗?
有人回答说,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恋爱过,那不是傻瓜就是笨蛋。
这么说,你已经不是处女了?这句话我没经过大脑过滤就脱口而出,问过之后,很有些不安,惶惑地看着对面已经有过恋爱经历此时正兴致勃勃摆弄手机的女孩。
她笑了,并不作答,但也没有愠怒的表情。
我也就笑,但立马觉得自己笑得有些不妥当,硬生生将笑容给收了回去,准备不再就恋爱结婚的话题深入下去。
但女孩们刹不住车了。
一个问我:你觉得初夜应该保持到结婚的时候,还是可以在婚前就那样?
当然要保持到结婚的那一天!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不好!另一个立即反驳我,说得同样斩钉截铁。
女孩没等我追问为什么,接着说,结婚前不尝试,谁知道结婚后两人和不和谐啊。你的和谐是指什么?我知道不该这么问,因为继续这样的探讨会将女孩弄到十分尴尬。知道不该问还问,只能说明我这人还是脱不了三八的嫌疑。
但女孩一点儿也不觉得我问得冒昧,很平静地回答说,当然指性生活。
我的上帝!我忍不住惊叫出声。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是特别赞成试婚的,不试婚怎么知道男人行不行?等到结婚了才知道男人不行,可怎么办哪。另一个女孩边说边举起右手以加强赞成的效果,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定,看不出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男人不行?不知道是脑子真没转过弯来,还是太惊讶了,我不由自主反问道。晕啊,你不知道男人不行是怎么回事?不会吧?你都结过婚生过孩子了啊。一个女孩大惊小怪地看着我。
另一个撇了撇嘴,说,男人不行就是男人勃不起来嘛。
天哪!仿佛哪儿被谁掐了一把,我疼痛般地尖叫起来。
真不明白你干吗叫得那么大声,男人不举的事情很稀奇吗?你想想啊,现在的男人,压力大,又好酒贪杯,还喜欢到处逞能嫖女人,不衰,才怪!
可是,我们讨论的似乎是爱情与婚姻,爱情和婚姻的基础,前提条件,包括终级目标是灵魂的相亲相恋相依偎,男人的举与不举……我十分虚弱地想要继续阐述我的观点,但女孩们并不想听我的高论,七嘴八舌地打断我的话。
面对一个不举的男人,你还会爱他吗?一个反问我。
就算有爱,那会不会只是同情怜悯?另一个反问我。
没有性的爱,婚姻还会完整吗?一个又反问。
男人因性而爱,女人因爱而性,这话的潜台词应该是,男人的出发点是性,走到终点便成了爱;女人呢,则恰恰相反!嘿嘿!另一个口齿十分伶俐。
等等,等等,姑娘们等等!我站起来,扬着手,声音提高了八度。
唧唧喳喳的女孩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瞪着眼瞧我,像瞧着外星来客。面对那些坦然的率性的眼光,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到了怯意。
我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几口水,抹抹嘴,说,就算你们说的都对,那么,我想问的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尝试的结果是,你的恋人,你很爱很爱的那个男人,万一,是万一,万一真的不行,你怎么办呢?
女孩们集体愣了愣,似乎从来没有用心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们互相看看,然后就笑,先是腼腆地笑,青春的脸上微微的有些粉色;接着笑容深起来,呈现出炫目的红;再接着,她们一齐放声大笑。
烟雨姐,告诉你,我暂时还没那么倒霉,哈哈哈!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呢?你们是不是要因为,仅仅因为,因为男人举不起来而踢他出局?我知道这问题很无聊,但依然咬住不放,我似乎更无聊。
男人可以因为女人缺乏风情、年华老去而嫌弃她,甚至抛弃她,女人就不可以也这么做?你能够忽视性在爱情和婚姻中巨大的润滑作用吗?
女人要享受性爱难道也有错?
我不能忍受男人在床上的懦弱!
崩溃,我终于崩溃。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女人在性爱上的大觉醒,倘若是,那么伴随着这一觉醒的便是对婚前性行为内容或意义上的革新,而这些新内容和新意义对男人来说,无疑是一场多少有些严酷甚至不近人情的革命。
那么,我觉得有必要提醒提醒自以为一直主宰着这个世界的雄性,女人的觉醒,一个不经意,就有可能颠覆历史!
呜呼,我亲爱的可怜的男同胞们!
作者手记:
爱一个男人,究竟是愿意拥有他的灵魂还是更愿意拥有他的身体?当两者不可兼得的时候,就比如我现在,偶尔也会想起曾经与自己有过恋情,或有过暧昧却暧昧不甚成功的男人,当他们离我越来越远时,我想念得更多的是他们的灵魂还是他们的躯体?
不过,回过头来看看,人本就是一“俗”物,我们拆开“俗”字看看,人和谷,人生存不能离开谷子(粮食),物质层面的生存需要五谷杂粮,精神层面的生存需要精神食粮(审美需求)。但精神上的审美需求都是缘于性的渴求,回溯我们人类文化史可知,远古时代的文化主要是性和生殖崇拜,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性和生殖崇拜就演化成了对善与美的追求。爱情是一切伟大艺术亘古未变的主题,但我们不能否认的是爱情的原动力就是“性”。所以性是不必忌讳的,往往越是忌言越易变质成阴暗的东西,就越会怂恿人去做。
但是,我还是相信,虽处浊泥但仍有洁莲盛开的。不绝世离空不媚俗入流,还是让我们从容地爱从容地生活在“色性”人生(本色人生)中吧。
“从容”是近来我说得最多也想得最多的一个词,说多了,可能就有点像说教者在故作理性思辨状,但我还是忍不住不说,说出来还有种与人分享的愉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