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没几天,侄儿专程送来一块煮熟的腊肉到我城里的家中,并对我说:“奶奶说我喜欢吃腊肉,又担心我家中煮腊肉不方便,故将煮熟的腊肉叫他送来。”听完侄儿的话,望着眼前厚实、肥瘦均匀的熟腊肉,我的心一下感动起来,眼前一片模糊,思母之心再次蹦发出来,激起阵阵全身的脉冲涌动。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是一个勤劳的人,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直要忙活到黑更半夜,在我的印象中,母亲一生很少休息过,无论是年轻的时候,还是在年老之时,母亲一生都在耕耘着永远属于她的土地,在耕耘着一种爱,经营着一个家。
70年代靠苦工分吃饭,母亲每次出工,背上都会背着一只竹篮,每次收工回到家中,竹篮里装的不是柴禾就是满满的猪草。那时父亲在村里做民办教师,主要劳力就是母亲一人,挣得的工分分到的粮食,往往不够全家人吃,现在想来当时母亲承受的压力是多大啊!
尽管生活困难,但母亲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记得有一次,父亲用发给他的肉票买回一些猪肉,母亲见到猪肉后很开心,忙着把猪肉做好后就去叫外婆到家中吃饭,我和弟弟不懂事,趁着母亲去叫外婆的时候,把她做的一碗猪肉吃了个精光,母亲回家看到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手悄悄地擦试着眼泪。
这件事过了多年,我仍感到内疚。你想,在那一两个月才能吃上一次肉的年代,好不容易有一次吃肉的机会,母亲会想不到外婆吗?这碗肉也许是母亲专为外婆做的啊?从母亲的泪中,我读懂了什么叫孝,什么叫爱。
我在母亲的臂湾中熟睡,在母亲的臂湾中长大。每天晚上,母亲不是搂着我讲很多的故事让我入眠,就是轻拍着我的屁股唱着童谣催我入睡。“小山羊乖乖,把门开开,妈妈回来了,妈妈来喂奶”。小时的我,真像一只咩咩待哺的羔羊,幸福地在母亲的怀抱中成长。
母亲是农家妇女,没有什么文化,但没有文化的她却知道文化的重要,总是教育她的子女要有文化。
有一件事让我记忆犹新,使我受用一生。
我读初二的时候,二弟也在读着初一,姐姐正在读着高中。三姐弟读书要花很多钱,而家中的条件又不是十分的好,父亲和母亲没日没夜的辛苦也难以保障我们子女们读书的开支。为了让我们完成学业,母亲到处找三亲六戚借钱来做我们的生活费,当每次看到母亲借钱时的那种窘态样,我的心就有一种不安的感受,多次向母亲提出辍学,每次提起辍学的事,母亲就会狠狠骂我一顿,但骂过之后,母亲又觉得比较愧疚,就说很多话来开导我,我记得她说得最多的话是:“你妈既然生了你,就要养好你;人要有眼光,不要只看到眼前的困难,只有把书读好后,你今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可恨的是当时我没有完全领悟母亲的话意,初中毕业接到同学杨永超转来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把通知书撕碎,放弃了学业。
人的命运有时真的说不清,所幸的是,在我初中毕业后不到半年,我有了很好的机遇参加了工作。工作以后,面对困难和压力,我才感悟到母亲的话是多么的现实和重要。为了自己的生存,我不得不坚持自学才取得了大专文凭,也才有了今天很好的工作和生活。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敬佩母亲开明的心境。
在母亲的心中,我永远是她长不大的儿子。去年我身体不适,打了多天的点滴都不见好转,母亲得知后,焦急从老家提着鸡蛋和红糖赶到我的身边,待我向她说明病情后,母亲告诉我得的是风寒,随即叫我脱下衣服,用铜板在我的身上刮出一道道痧痕,刮完后又给我煮了两个糖鸡蛋让我吃下。说来也怪,母亲给我“刮痧”和吃下母亲煮的糖鸡蛋后,我一身轻松了许多。躺在床上,望着60多岁的母亲守在我的床前,我的心一下蒙了起来,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清了母亲满头的白发,看清了母亲满脸的皱纹,我心中不觉悲伤起来,只觉得心在瘾瘾作痛,满脑想着的就是母亲老了。
母亲老了!母亲真的老了!不见了她那被岁月磨光的活力,不见了她那被日月摧毁的强健,不见了她那被时光吞噬的青春。
中秋节赏月,是我多年的习惯,每年的中秋节,我都要到野外赏月,见月思母,已经成为我多年的经历。思母之病,更多的是追忆,追忆母亲勤劳的精神和坚强的品质。
小时的我,和大多数孩子一样,盼望过年过节,因为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中秋节不到,母亲就没日没夜地在忙碌着编制竹簸箕、竹筛一类的竹器,再把编制好的器具挑到街上出售后,将钱积攒起来,在中秋节时买回很多的月饼给我们兄弟姐妹吃,“过年”的时候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到县城缝制新衣服。
可是有一年的中秋节,我却没能吃上月饼,原因是有人说母亲编制竹器出售是搞资本主义,在群众大会上母亲还被挨了批斗。我那时年幼无知,到了中秋节那天,没有看到月饼,就缠着母亲要月饼,母亲被我缠得无奈,只好把她平时收捡到的牙膏皮、废铁等拿到供销社卖后换回半公斤糖果。
现在我还清晰的记得,在我当时觉得委屈的时候,母亲眼里闪出一丝奇怪的眼神,这种眼神是我长大以后才知道的“无奈”。现在想想,母亲当时作为30来岁的农家妇女,所承受的身体和心理压力是何等之大啊!她一切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一个家,一个爱吗?
这些年来,无论我在小河中跋涉,还是在山道上探求,或者在小城中扑腾,总有母亲那熟悉的身影陪伴着……
这些年来,我没有理想,却也依然地努力着,我没有目标,却也依然地走下去,我一无所有,却也知道自己一无所有也得很现实地面对现实。这一切的一切,细细想来,都是来自于母亲吃苦耐劳的精神和对生活、对家庭的至爱。
记得一位散文作家说过,“人的生命来自一次偶然,是上苍给予的,这个上苍就是伟大的母神”。在我的心中,母亲就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女神,是母亲生育我养育我;是母亲的母性力量把一家人团在一起给我们兄弟姐妹一个温暖的家;是母亲教会我做人,教会我做事,教会我懂得爱;给予我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勇往直前的力量。
母亲,至诚至爱的母亲!
妈妈,含辛茹苦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