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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好的春天

时间:2024-05-12    来源:馨文居    作者:王好的春天  阅读:

  在一些老城区,或者村镇上的街角,总能看见一家或者两家老旧的门店,银活店,缝纫店,照相馆,理发店……一天里也少有人来,来的呢也都是老顾客,来了,拉些家常,或者打制银活,或者理发,或者什么都不做,径直往椅子上一坐一躺,都是很熟稔的。更多的日子里,店是寂静的,独独的孤岛样,陷在城市的喧哗里。店里有一个或者两个跟店一样老的人在忙碌。忙吧,也不着急,看上去手不停,动作却是缓缓的。阳光在门外还是一副急吼吼的样子,可一旦斜斜地走进店里来,脚步也慢了下来,轻轻悄悄地照在干活人的脸上,就会看见那脸上的表情,也淡然,也安静,似乎是,外面的喧嚣与仓皇,歌哭和笑骂,都与它无关。是呢,这样的人跟这老店在一起再合适不过了。

  河东老城的东街上有一个缝纫店,也是这样的老店,店里挂着好多的布,棉布,丝绸,棉麻……有素净的,更多的是花布。碎碎叨叨的花,手掌大的脸面大的花,无一例外的,都是绚烂、热烈,是要怒放到极致到生命的尽头道路的绝处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一种世俗的美,又有一种脱俗的温馨,把这个老旧的店也映衬得又温暖又明亮。匆匆走进店的人,好像一下子也无所事事了,踅摸到挂着的卷着的布匹前,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这片布上面摸一把,那卷布上面摸一把,眼里漾着欢喜,惊惊咋咋地嚷着,蔡老板,这个做个小褂子,中式的,你说好看不?不等蔡老板回话,又站到了另一块布前叫唤开了。呵,是看不够的样子,是一点也不着急走的样子。

  那么急干什么?日子总归是一天两晌。蔡有青蔡老板说的。

  店是老店,蔡有青却不老,不到四十的样子,很短的头发,精精干干的模样。眼睛不大,却亮。他老婆王好说都是当裁缝把眼睛都当小了。王好认为裁缝天天低着头耷着眼皮看桌面上的布看缝纫机上的衣服,天长日久地看,就把眼睛看小了。人就笑她,说你也是裁缝,眼睛倒没小。王好乐了,大眼睛故意地忽闪忽闪,说都是沾了师傅的光了啊,师傅疼我,不让我多干活。原来,王好还是蔡有青的徒弟。这下有意思了。人就要多问几句,说,要想学手艺,跟着师傅睡。你这天天跟着师傅睡,手艺该跟师傅一样的好了。人们问这话是老不见王好在台子前裁剪,画线、裁剪、缝纫,好多时候都是蔡有青。王好呢,就抱着大丫或者二丫玩。王好听人说的有趣,咯咯咯咯地笑了,说自古哪有师傅舍得把手艺全部教给徒弟的?你不信问我师傅。王好说着,就飞了一眼蔡有青。人们就追着问蔡有青。蔡有青寡言,少笑,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斜一眼王好,吭吭地笑了。满店里的人都笑了。

  老旧的裁缝店是蔡有青爸爸手上开的。店到了蔡有青手上,几次不想开了,说是关了门,转让出去,坐到家里吃房租,也比开着店挣的多。终还是不忍心。蔡有青说,关了店,手艺不就丢了吗?每天拿起剪刀、尺子、画粉,抖开一块布,画粉横横竖竖地一画,剪刀沿着细细的白线蓝线剪下去,等到踏踏踏地在缝纫机前把衣服做好,顾客来取,穿在身上在镜前左照右照,嘴里不住地夸他的手艺时,他说那是多少钱都买不下的开心。开心是真的,不舍也是真的,可店的难以为继也是真的。水费、电费、卫生费,乱七八糟的费用一出,一个月下来,就没有几个钱了。况且,眼下还有多少人到缝纫店去呢?别说做不做衣服了,看,也懒得看一眼了。可是,蔡有青的店总是说着要关门了,又来了一两个老顾客,修一条钩坏的裙子,做一套打拳用的太极服。蔡有青没法子,只好又坐到了缝纫机前。其实呢,也不是不能拒绝,可他,总是下不了决心。内心里,还是不舍得关了店门,从父亲到自己,开了几十年的店,自己也做了二十多年的裁缝,说不干就不干了?不干这个,干什么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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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好也发愁,不开裁缝店,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况且,王好从小就喜欢缝纫,喜欢看一块布三下两下的变成裤子变成裙子,花花哨哨地往身上一穿,嗬,那个自豪和欢喜啊。要不,当初到小城来,怎么会跟着蔡有青学裁缝呢?

  王好说开着也行,入冬前,你得给我装暖气。

  去年老城里改造管道,很深的暖气地沟挖到了他们的店门口,左边的理发店右边的麻花店,一街上好多人家都接上了暖气。可蔡有青不让接。蔡有青嫌暖气费太高了,说一年有交的那么多钱还不如自己烧暖气呢,想要多热烧多热,还有热水,洗澡洗衣服洗菜洗碗,都有了,多方便。蔡有青对王好说,你放心,我保证今年冬天屋子会像春天一样暖和。

  蔡有青拆了烟筒铁炉,给后院搭了个棚子,装了一套锅炉,又给房间装了暖气片。当寒流的头敲打在这个小城时,邻居们都在骂暖气公司的暖气还没人哈的气热时,蔡有青已经将他的小锅炉烧得旺势,锅炉旁的水箱得得得得唱得欢快。大丫二丫在屋里看电视,写作业,打闹,哭笑。热气腾腾了。

  屋子里太暖和了。

  王好记得那年她手上的冻疮也没有长出来。插在盆里的蒜长出了细溜溜的蒜苗,翠绿翠绿的。吊兰也长得轰轰烈烈,一串一串地往下垂。白菜心泡到水瓶子里,两天的工夫就长了手指头粗细的茎,开了细碎的黄花,一朵一朵,伞一般。萝卜也开花了,绿的缨子黄的花,是,好看了。做衣服的人一进门就嚷嚷他们这屋子真是暖和,说快赶上春天了。来做衣服的人大多是老人。年轻人很少有还做衣服穿的了。老人们来了,就要在店里一上午一下午的坐,跟蔡有青王好扯闲话。王好听着老人们念叨店里的暖和,就去看蔡有青。蔡有青哒哒地踩着机子,也正好抬眼看她,眼风倏地从她脸上抚过,悄悄地挤一下。也顽皮,也得意。她抿着嘴,笑得粉嘟嘟的。

  王好想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幸福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子吗?

  王好哪里想到,那个冬天是她的盛世,也是她的末世。

  因为那个人的出现。想起那人,瘦干的一截枣木样,人黑,还糙。王好不认识,蔡有青也不认识。他们都说那人从没来过店里,在这个街上也没见过。可那人一进来就直愣愣地戳在王好脸前,说要做褂子做裤子,让她量尺寸,一双小眼眯瞪着在她的脸上胸上绕。王好看他一眼,心里兀地生了厌烦,下巴点着蔡有青说叫他给你量吧。蔡有青却没起来,是连头也没抬起,说你量吧,我这手上的活急。王好只好起来,拿着皮尺子,站在那人脸前,肩宽,胸围,袖长,身长,一下一下地量得认真。量到领子时,那人呼地把一口热气喷在她的脸上。王好想躲开却没躲开,浓烈的酒味倏地在她的脸上绕开了,抬眼看那人时,那人正斜吊着眼看她,诡秘地笑。王好扯着袖子使劲地在脸上擦,脸都擦红了,还在擦,好像那酒气长到脸上了,擦着脸,就把一根皮尺摔到了那人身上,骂道,要死啊你个不要脸的。

  后来王好想起这天的事情,就觉得事情发生的真是太快,而且是,那么的简单。起因:一口酒气。结果:杀人。王好没想到杀一个人就这么容易,就像是用剪刀剪掉衣服上的一个线头,噌,完了。王好更没想到平时不吭不哈、没有半点脾气的蔡有青会抓起剪子跟人拼命。

  蔡有青听见王好嚷嚷,从机子上抬起了脸,哒哒声倏然没了。

  可房间一点声息都没了。

  锅炉旁的水箱兀自得得得地响着。

  蔡有青慢慢站了起来,慢慢抓起了剪刀,却猛地回转身子,猛地将剪刀送进了那人的怀里。裁缝的剪刀。剪了十五年蓝布黑布的剪刀太锋利了,只一下就剪破了那人的衣服那人的肚皮。那人的衣服是布做的,难道他的肚皮也是布做的?王好的眼前血红一片。她的眼睛瞪得死大,两片嘴唇风中的枯叶样,索索索索抖得停不下来。王好知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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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后,王好想,要是我忍下那口气就好了。那口酒气就那么恶心吗?她恨死了自己。

  蔡有青死后,王好翻开他的手机时,竟看见了好多条蔡有青发给一个女人的短信。那女人,竟是隔壁理发店的老板娘。她不理发,整天坐在门口嗑瓜子,跟人扯闲话。王好印象中蔡有青好像也不多跟她说话。蔡有青跟谁都没有多少话。裁缝店没活了,蔡有青有时也到理发店的门口张张,有时就会跟那女人说一句两句的话。毕竟是邻居。毕竟理发店比缝纫店热闹多了。王好倒是经常的去,抱着大丫或者二丫,跟那女人长了短了地扯闲话。那女人爱说话,见谁都像见了亲人一样亲热地说个不停。可她没想到,这个闷葫芦一样的男人,竟然跟羊羔毛搞到了一起。那女人烫着一头的卷发,蔡有青背地里叫那女人“羊羔毛”。他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呢?王好生气了,旋即,又释然。跟一个死了的人争什么呢?后来,王好还是生气了。她不是生蔡有青的气,她是生那羊羔毛的气。缝纫店出事,蔡有青被抓、判刑,一直到埋掉,羊羔毛从来没来店里问候过一声,好像是,还挺开心。王好坐在店里,抱着大丫二丫,眼泪从早抹到晚,就听见门外羊羔毛的笑声响亮,热闹,一天也没歇过,一声赶一声地挤进缝纫店。王好想不管怎样吧,两人好过,一个死了,一个怎么就没有一点伤心难过呢?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吗?王好生一会儿羊羔毛的气,又生蔡有青的气。她气恨蔡有青的眼睛狗吃猫叼了,要好,也该找个有情有义的,怎么会看上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呢。

  这样也好,王好说。王好算是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什么理由呢?王好对自己说,把一切都忘掉,把蔡有青忘掉,把以前的生活忘掉,把她的美好盛世全部忘掉。一切的一切,都重新开始吧。她得带着大丫二丫走进新生活,不允许有关蔡有青的一切走进她们的生活。可她哪里能阻挡得了孩子。尤其是大丫。在二丫一遍一遍地追问爸爸、给王好要爸爸的时候,大丫一个字也不问,好像不关她的事,好像那个曾经抱她亲她、把她架在脖子上、给她买玩具买糖果的人没有存在过。每次二丫问爸爸的时候,大丫倔倔地站在缝纫机旁,目光像铁棍一样,冰冷乌黑,锈迹斑斑,硬撅撅地瞪着王好,好像只等王好一张嘴,她的棍子就会砸了过去。

  王好的眼光惊跳了。

  王好心想,大丫心里藏下事了。

  蔡有青死了一年后,王好把裁缝店打扫干净,开了门。不开怎么办?她倒无所谓,大丫二丫要长大。

  只是缝纫店的冬天是真的冬天,后院的锅炉没有人替王好烧得旺势了。暖气管的热如同墙角的蛛网,似有若无。王好给炉里添煤时,就会抹两手的泪水。心里,还是想起了蔡有青。哪里说忘就能忘得了呢?长到肉里血里了,一辈子也拔不出忘不掉了。

  王好心说那么暖的冬天她再也不会有了时,老张来了。

  老张搞布匹批发。蔡有青在时,就常从老张手里批发布。蔡有青的事,老张知道后,就给王好打来电话,说你别管了,有了新货,我给你送。老张说,你要是想要什么布,也可以给我电话里说。过上三两个月,老张就开着车给王好送来好多的布。王好说,没那么多钱,少放点。老张不依。老张说,你这店就要靠花色多,吸引顾客。老张说,你不要担心钱,你先卖着,卖完了,咱再结账,卖不动,我拉走。王好说,这哪行?老张说,有什么行不行的?我是我的老板,我说了算,你是你的老板,你说了也算。你说吧,你说怎么就怎么,我听你的。

  王好乐了。

  老张一来,还给大丫二丫买新书包买图书买玩具,把大丫二丫哄得看见他来,就张伯伯叫得欢。

  有一次,老张托人给王好捎来一只木盆。前几天老张来送布时,跟她闲聊时就说,看你脸色,是气血循环不好吧,现在冬天了,睡觉前泡泡脚能好点。王好没想到这个老张这么有心。离婚多年的老张这么关心她,王好又怎能不解老张的心思呢?王好看着木盆,心里一下没了深浅,脸上却烫得厉害,转眼呢,她又觉得愧疚。怎么说,自己也不是小女孩了,怎么说蔡有青是因为自己才死的。这样想时,王好的脸渐渐淡了,心呢,也跳得平了。轻轻地,她把木盆踢到墙脚,又从缝纫机的抽屉里抽出两百块,给来人说是捎给老张买木盆的钱。来人不要,说是老张吩咐过不要钱的。

  王好没办法,就把电话打了过去,说,老张呀,木盆的钱你一定得接。

  王好说,麻烦你买了,我也刚好说要买的。

  老张说是王好你见外了,正好一个搞木盆批发生意的朋友送了我个木盆,我也没掏钱,我收你钱?我一个人,常年在外跑,也没条件泡脚。话说得很诚恳,也很得体,是真心实意了。老张提醒王好坚持天天晚上泡脚,还要不断地加热水,泡到身体发热……

  那边还在说,王好的心早被捂暖了,好像她正在用木盆泡脚,浑身上下都热乎乎了。突然的,她特别想见到老张,她就对着电话说,老张,老张你在哪儿?话问得也突兀,也动情。王好问完,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手机里的声音呢,也停了一下,空白的光阴里旋起了暖风。是春天的风。春风和煦。王好的心脱脱脱脱地被风卷着跑。默了一会儿的电话里,老张说,过几天,我给你带几包泡脚用的中药,对睡眠好,还养颜。你得好好休息,你还那么年轻,得爱惜自己。

  王好的眼潮润了,闯进耳朵里的话变成了一双热乎乎的手,捂住了她冰冷死灰的心,这些话淡淡的,家常的,却动人、热烈,蓬蓬勃勃地在王好的心里开花了。

  后来,老张向王好求婚。王好却不愿意。王好说,再等等。王好觉得,蔡有青走了才几天啊,她就急得把自己嫁出去,旁人看见了是要笑话的。老张就好笑了,说,几天?快两年了啊你傻啊,怎么说是几天呢?老张说,你看你这两年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再过两年,你不累得病倒才怪。话里是疼惜了。王好笑笑,说,再等等,让大丫二丫接受你了再结婚不迟。这样,老张从他的城里来到这儿,就要约王好到宾馆。

  这天,老张从宾馆要走时,把房卡放到桌上对王好说,房费我已经付了,你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不急的,待到天黑再退房。老张走了后,王好把自己像虫子一样蜷缩起来,窝在暖烘烘的被窝,想美美地睡一觉。她已经好久没有在这么暖和的房间待过了。可是,她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她是想起自己那个冷如冰窖的家了。

  王好说,我一定要待到天黑。可转脸她就爬起来给家里打了电话。她叫大丫带着妹妹来宾馆,她说,丫呀,就是东街的宾馆,出了咱家走到街头,往右一拐,就看见了,很高很亮的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宾馆的字,你认得。她说,这里可暖和了,还有热水,还能洗澡,洗澡的东西不要带,这里什么都有。要挂电话时,她又嘱咐大丫记得给妹妹戴上帽子,说外面冷,地上全是冰,走路看着点,别摔了。大丫早挂了电话了,她还在絮絮叨叨。她想,这个冬天,孩子们可是没少受冻。

  王好哀哀地叹息,穿好衣服,想到孩子们要来,她又赶紧把床上的被子铺好,又在房间四处看了看,才坐在沙发上等着大丫二丫。

  大丫一进来,就站在床边不动,瞪着眼睛看。二丫却咯咯笑着,扯下了帽子围巾,还摔了鞋子,跑到卫生间看,又砰地开了电视,嗵地坐在床上,说,真暖和啊,这里真好啊。王好说,可不是,脱光也不冷。王好说完脸就烧了,不敢看大丫,把二丫抱过来,催大丫脱了衣服洗澡,说我把水都调好了,一冬天了你也没好好洗个澡。

  大丫还是不动。大丫看着王好说,要不少钱吧这里?

  王好说,肯定了,这么暖和的房子,还有淋浴还有电视你想想。

  大丫说,那得好几百?

  王好说,肯定了。

  大丫说,你有钱?

  王好愣了一下,不知怎么说了。大丫昨天要二十块钱说是老师让订报纸,她掏摸着,就是凑不够。老张昨天来店里时,她刚把上次欠的布钱给了老张。

  大丫好像不依不饶的,又问,你有钱了?

  王好胡乱点点头,说预告又有寒流,再洗澡又要去公共澡堂,这么冷的天,也还不知到哪天才能去了。你们今天好好洗个澡,洗完了,可以在这里玩到天黑。

  大丫说,这是不是张伯伯的房子?早上我听见张伯伯给你打电话,叫你来宾馆。

  王好瞪着大丫,她心说她的大丫真的长大了。

  大丫说,羊羔毛阿姨说你跟赵老歪李胖子好,你又跟张伯伯好?

  王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没想到这个羊羔毛背地里说她的闲话,而且还说到大丫跟前。可她顾不上骂羊羔毛。她咬着嘴唇,要拉大丫的手。大丫一甩手,说,你说你到底跟谁好?

  王好说别听她瞎嚼舌头。

  大丫紧紧地盯着王好,冷不丁地说,我爸爸就是因为你跟人好才死的是不是?

  大丫说着,就开始泪水汪汪。大丫的泪水汪汪让做妈妈的王好觉得疼痛,还有,羞愧。王好张张嘴,想说什么,哪怕是为自己掩饰一下,或者搪塞一下大丫,也好啊,可她说不出来,想安慰一下大丫叫她别哭了,心里也怯怯地慌乱,不知该说什么好。王好就咬着嘴唇不说话了。说什么好呢?再说,就有点强词夺理了,是厚颜无耻了。王好看着大丫,也卑微,也胆怯。她走上前去,蹲到大丫面前,喊了声大丫。她又试图抓大丫的手,大丫却忽地往后一跳,摔开了她。大丫不接受她的亲昵,或者解释。大丫的目光又警惕又倔强。大丫就那样瞪着她,等着她回答。王好后悔死了,难过死了,她怎么回答呢?她又喊了声大丫,她摇着头,哭着说,不是这样的,大丫,不是这样的。

  大丫哭得更厉害了,她的眼里漾着满眼眶的泪水,哗地流下,泪水倏地又漾了满眼眶。她狠劲地摔开王好的手,指着王好的鼻子,说,你真不要脸,你是个坏女人,爸爸就是让你害死的。

  王好啪地打了大丫一巴掌。

  大丫愣住了,王好也愣住了。倏地,王好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丫抱着王好的肩膀,也呜呜地哭着,妈妈妈妈地喊她,说,妈妈,对不起,妈妈,我不想要张伯伯,我要和妈妈和二丫在一起,我不想和别人在一起。

  王好抬起泪眼,看看大丫,看看二丫,愣了好一会儿,二丫妈妈地叫她,她才醒了过来,她默默地把二丫抱到淋浴下。淋浴发出细微的声音,咝咝咝咝,咝咝咝咝,也温暖,也忧伤。王好沉浸在这惆怅的忧伤的情绪里,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无聊透顶,荒唐至极,是滑稽可笑了。她又把二丫抱了出去。

  二丫说,还没洗呢。

  王好说,不洗了,回家吧。

  王好牵着大丫二丫回家了。

王好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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