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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代表着我们所遭逢的一切

时间:2024-01-20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吴昕孺  阅读:

  我听了一惊,嘴上说身体确实还没恢复,心里却认为,王维很可能感受到了我对他的回避。我们没有见面,更没有对话,却在另一个维度,以一种不为人所知的别样的方式,进行着“交往”和较量。

  唯一一次梦见王维,是天宝八载(749年)春天某日,我在扬州听说王昌龄被贬到巫洲郡龙标县去当县尉,为老朋友担心和抱屈,写了那首七绝《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到了深夜,忽有人敲门而入。他长身白面,清雅妙洁,既有林下风致,又有云上丰姿。好奇怪,我一见他,就知道他是谁。他也没有像个陌生人那样先作自我介绍,而是直接跟我说:“走,我们一起送王昌龄去。”我颇纳闷:“王昌龄不是已经走了吗?我还写了诗送给他!”他依然平静地说:“怎么可能?大家都聚齐了,就差你,快跟我走吧。”

  他上来握住我的手,既温柔又固执地拉着我出了门。门外黑黢黢的,“我寄愁心”的明月不见了,几粒疏星黏在天际,仿佛琴断弦绝时迸溅出来的音符。

  他始终没有放手,我也没有挣脱,而是细细地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他的手凉凉的、软软的,像一只女人的手,绵绵不绝地向我传递过来王摩诘式的意境:“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我也开始暗暗发力,作出李十二式的回应:“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他的手抽搐了一下,似乎想抽出去,却没有,而是清晰地传出一句低语:

  “我更喜欢你的‘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它告诉我们,真正永恒的东西是什么。还有‘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深得禅宗桶底脱落之旨。”

  我正要回应,已经到了一个亭子前。亭子里站着不少人,可我一个都不认识。他对那些人说:“这是李白,他来送王昌龄。”其中一个白发长者说:“皇上催得紧,说王昌龄这样‘不护细行’‘谤议沸腾’的人必须即刻离开,所以等不及你们来了。”王维怅然若失:“走这么快,害得我丢了一首送别诗。”他转身看着我:“李白,你不是已经写了吗?读给我们听听。”

  我清了清嗓子,仰头对天念道: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王维拊掌叫好:“有你这首,我们也不需再写了。”白发长者喊道:“瞧,李白刚念完诗,月亮就出来了。”

  一轮清瘦、寡淡的弦月,探出厚实的云层,像一只被剥去羽毛的雏鸟标本。问题是,它其实不是月,而真的是一只死鸟,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到我眉额上。……醒来后,我一直在想,和王维讨论诗歌或许是一件十分快意的事情。显然,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杜二,现在连跟你写信都变得很奢侈。

  再说说那个我时常想起,却从没梦见过的人,他是我们共同的好朋友。想当年,我们在汴州大相国寺邂逅他,结为同游。他热情地领着我们逛梁园、登吹台、游睢阳,玩得不亦乐乎。后来,你和他又邀约我去齐州拜会李邕,一起住在齐州司马李之芳府上。李邕走后,我们畅游孟姜庙、杞梁坟、淳于意墓等胜迹,“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东鲁一别,我和你们两个都没有再见过面。

  你和高适在长安应该经常见面、喝酒吧?我读过你们天宝十一载(752年)和岑参、储光羲、薛据登慈恩寺塔的同题诗。上封信我告诉过你,你那首诗写得太好啦!其他几首加起来也顶不上。他们的作品拘泥于慈恩寺塔的实体,又被佛学义理牵绊住,左冲右突横竖不能出头;而你那首,还要特别表扬一下,融身世之感与今古之识于一体,足可雄视百代。

  我不明白的是,岑参那首赫然命名为《与高适薛据同登慈恩寺浮图》,他眼里为什么没有你和储光羲呢?他那首诗并没写出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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