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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

时间:2024-04-20    来源:馨文居    作者:安 庆  阅读:

  她的孩子一岁了。

  她再约我出来,告诉我,她不能天天守在家里,她成了一个网店的店主,也就是说她开了网店,网店里专门经营的是婴儿产品,兼营一些廉价的首饰等。她的身材没有变,还是那样子,瘦瘦的,苗苗条条的身架。我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她的生意还是可以的,那一年好像网店才刚开始风生水起的时候,她不断在扩大她的经营。那一次我们见过面后,后来再见面次数很少,她的确紧张,孩子需要照顾,还要经营她的网店,她买了车,要到物流仓库取货,拉回她的货和购买的小纸盒等,每天下午她要发货打包,等快递把货接走。她告诉我,她消停的时间是从太阳西坠开始的。这时候微信诞生了,有了朋友圈,我每天可以在她的朋友圈里看到她忙碌的图片:堆满房间的货物,粘贴好地址的快递,封好的盒子,忙碌的时候母亲过去帮助她照顾孩子。

  我们的关系一直僵持着。

  有一天,她忽然对我说。

  是的,好长时间里,她已经没有谈到过她生活中的那个男人了,如果回想,是有意味的,生活或人生中常常有很多的潜伏,有很多的埋伏,那些回避或被回避的东西恰恰是危险的,会引爆,会泄流,会引发正常中的非正常,意外的生活就是从隐藏或回避中产生的。

  三

  大约一年前,我和费丽坐在园北路咖啡店的二楼,对面的大超市里人头攒动。靠近窗口的那个卡座可以看见窗外的马路、马路对面的大楼、路上的人流,不远处是旗城的人民公园,树影簇拥,公园那边的一座主城建筑隐隐约约地投进视线。据说旗城的人民公园是仿苏州园林建的,曲径通幽,小桥流水,一条绕公园盘旋的长湖,湖里行驶着幽雅的小船,我上班的地方就在公园东北的一座大楼上,可以俯瞰到一条湖水和湖水里的小船,船上的人像小鸟一样。这家咖啡店我们以前来过,那天中午前后的几个小时,我们都是在咖啡店里度过的,或者说,我们基本上都坐在那里。阳光透过来,桌案上一层银黄。我记得那天她染了红唇,红唇在光线中像熟透的桑椹,我看着她放在身前的手,白皙、柔弱,细细的筋管由肌肉内绷出。她倚着靠背,闭着眼,睫毛从她的眼皮下蹿出来,像画纸上的一行小树。她似有些累,网店每天都有太多的工作,晚上有时还要加班。她睁开眼,一只手在脸前挥挥,从提包里摸出一包烟,那种细细的女人烟,其实这种烟早已经不分男女。她点着了,我听见火机咔嗒一声,烟雾轻薄地在桌面上浮动,驮着一个女人的情绪。她吸了几口,手捏着烟,说,我们结束了!

  结束?

  我吃了一惊。

  我们办了手续!这一次她说的更清。

  什么手续?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结束一起生活的手续。

  我有些惊异。

  这不骗你。

  我知道她不会骗我,这事她不会说谎。她对我说着他们漫长的离婚经历,这几年他们实际上一直都处于僵持的状态,基本上处于冷战,或许是距离的问题,甚至失去了谈判聊天的兴趣。僵持,那也是我体会过的,我在僵持里曾经痛苦纠结。离婚在半年前就开始了,她说,我们去了民政局三次,不容易,每一次民政局的人都会找出我们协议上的毛病,让我们回去修改,修改后再说。我看出他们的用意,他们的意图是让我们在拖的过程中会发生变化,或许我们就妥协了,继续忍受下去。我们谁也没有反悔,好像都死心了,哀莫大于心死。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每当有一次接触中的小摩擦,都会想到没有走完的旅程,都会禁不住提出来再去一次民政局,迫不及待。最后一次去是彻底绝望了,死心了。她说她们的证换了,她们的关系不一样了,她们以后就没有什么亲情了。

  不,你们有孩子在。

  她把烟燃着的一端朝上举,像在烧香,眼朝着天花板,我看见她圆圆的小小的下巴颌翘着,看见她脖子里细细的筋骨,锁骨被牵动着,她的胸部在朝上翘,在颤动。头低下来,她说,是,只有这一层关系了,孩子,孩子以后就生活在单亲家庭了,或者重组家庭。

  孩子呢,归你吗?

  没有,在他的名下,只不过还在这里上幼儿园,要每天接送。

  我不说话,听着她说,她却也沉默了。窗外的阳光越来越高,越发亮堂地照着,马路上车辆驶过,鸣叫着。我能看见对面超市里电梯上的人流。我想起在这之前,我们有几次谈起过这样的话题,他们的冷战,他们的僵持、较劲。一次她累倒了,那个男人,她现在的前夫都没有及时过来陪护,她自己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一次我们在一家名叫“星期八”的咖啡店,坐在那个按小时收费的小包间里,她在诉说时胸脯突然起伏,情绪暴发,嘴唇都变了颜色。我赶快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她的指甲尖尖的,带着锋利,我走过去,抱住她,让她偎在我的胸前,她是那样柔弱,那样娇小,那样单薄,她依偎在我的怀里像一只猫,一动不动。有一刻我以为她睡着了,让她静静偎着我,我只是俯下目光看见她依偎的头发,额头的一角。她动了,她的胸部在我的胸前蠕动了几下,像一只猫,她咬着我的袖子,而后咬住我的手脖,我忍着痛让她咬着,我的手脖上有了咬出的痕迹。慢慢地她起来了,眼圈红红的,鼻子尖也是红的,她推开我,安静地坐好。我又回到我的座位上,看着她,但她始终没有在我拥抱她时和我拥抱。这样的倾诉在她离异前还有过几次,她每次都对我诉说着,我都诚实地做她的听众,平静地和她对话,劝她冷静,好好地想一想。有一次我约她去看另一个城市的湿地公园,我们那一天玩得很快乐,我们绕着那个湿地公园的湖转,在银杏树下捡树叶,在秋天的芦苇边照相,那些正在挥发的苇缨波动在我们的身后。

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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