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兰在电话里说她已经吃过了,儿子说,才几点您就吃过了?晓兰说早上吃得晚这会儿还不饿。是吃不下去吧?我在一旁说。儿子说,我妈说你说得对,没有食欲。我说女人就是这样心眼儿小。儿子把电话挂掉后,看着我说,这事儿哪个女人能心眼儿大?我问您老爸,刚才您跟老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他们的吃喝拉撒睡都是咱们家管吗?您真相信老婶说的没有钱那么穷吗?我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我们两家各花各的不行吗?您以为咱们家是慈善机构吗?
我看着儿子,或许他还不了解我的想法。我说你说的没错儿子,我们不是慈善机构可以各花各的,没有人要求我们管,我们可以不管。儿子说,那你为什么要管?儿子认真看着我。我说我是这样考虑的,我们如果各吃各的,水电气都要分开,一家一个表,那样的话,厨房也要一分为二打隔断,这些非常麻烦,还显得两家特别生分,时间不用太长就会有麻烦。如果吃喝拉撒睡都由我们负责,这些事情都可以避免了,你老伯和你老婶还会知咱们情。儿子突然呵呵笑起来说,您想的太天真了老爸,人家可能会知您情吗?为什么要知您情呢?人家说过,所有给他们花过的钱到时连本带息都还给咱,人家没有白吃您的。我说,意思不一样,如果我们现在不给他们花他们怎么办?儿子说,可以呀,不给他们花您能做出来吗?
儿子这句话问到了我的死穴上,我怎么能做得出来呢?即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我也会帮一把的。儿子说,人家是让您提前给垫钱,您可以不给垫,别把我老伯老婶他们想的那么好。我有病住院的时候,我老伯老婶他们怎么做的您不是不知道吧,我那么大的病差点死了,我妈说他们两口子只去医院看过我一回,这是我亲老伯老婶吗?我还是那句话,咱们能帮到哪是哪,别太过了。儿子一番话让我想起那天老三在他们家骂街时的场景,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和悲哀。
我跟儿子从拉面馆回来,牛莉跟老三也刚刚吃过饭。牛莉指着凳子上的一个碗说,他今天吃了一碗多面条,他在家从来没吃过这么多饭。儿子走到老三床边问,吃这么多是不是因为高兴?老三张了张嘴说,对对,高兴。儿子说行啊老伯你现在说话没问题呀!儿子显然有些惊讶,我也有些小惊奇,原来老三是能够说出完整语言的。
七
我和儿子连着带老三去医院扎了五天针灸,语言跟肢体都有了明显变化,可以在椅子上坐很久,也可以不用我扶着原地站一会儿,心情看上去也好了许多。牛莉那天买了几斤排骨,她说今天你们爷俩儿晚饭别出去吃了,我炖排骨,咱们一起在家吃吧。她的脸色明显好于之前,一直没有过的笑容那天也挂在了脸上。我说不了,今天我们晚饭要在晓兰那面吃。儿子也说您跟我老伯两个人吃吧。牛莉知道我跟儿子平时不吃大肉,牛莉拍了一下脑门说,你看你老婶这记性,你们爷俩儿平时不吃大肉,我把这个茬给忘了,要不老婶去把排骨退了买牛肉咱们炖。儿子拦下说,别别别,您跟我老伯吃挺好的。牛莉转身想去厨房的动作分明是摆摆样子做给我们看的,我能看出来,儿子后来说他也看出来了。
那天炖的一锅排骨到了转天牛莉就背着我们拿走了,晚上牛莉给老三端水泡脚的时候,儿子在厨房大声问,老爸,冰箱里的那盆排骨怎么没有了?我说,不会吧,咱们爷俩儿没吃怎么会没有呢?牛莉从小屋走出来说,昨天老婶买的排骨不新鲜,今天上午我拿出来闻了闻有点坏了,就把它扔到楼下垃圾箱里了。儿子大睁着两只眼睛说,都坏了?都扔了?牛莉说是啊,老婶只图便宜了,唉,便宜就容易上当。我在一旁安慰着牛莉说,破财免灾,别把人吃坏了。路上儿子笑着对我说,刚才我问您是故意让我老婶听的,那盆炖好的排骨根本就没有坏,是我老婶把它端走了,我看到的。我说,我还想呢怎么一宿就坏了?儿子说这么些年您还不了解我老婶吗?她有多少话是真实的?我说你比我还了解你老婶?你老伯特别爱吃排骨,她一块儿也没给他留下?儿子说,自从他们两个人离婚后又在一起生活,我老婶对我老伯都不是真的了。没病之前我老伯那会儿懂技术能挣钱,看上的是钱不是我老伯这个人,现在病了不能挣钱了,所以不会真心管他了。我说,你老伯能挣的时候,每月发工资都会给你老婶跟他闺女很多钱。儿子说我老伯就这命,男人的悲哀。
有一天我对牛莉说,你从今天起晚上就住在这儿,老三每晚一个人在小屋已经睡了一个多星期,万一有个意外我们怎么跟你们交代?这件事我跟牛莉提过了两次,每次她都有各种理由,就是不想住在这里。她每天早上十一点左右过来,晚上七点来钟就走,好像是被我们雇来的小时工。牛莉说,我最近住不了,那间房子还没到期,如果提前退掉房子,剩下的租金人家不给退,一个月一千多块钱,还有两个多月不少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