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家乡,与好友相聚,聊起家常时,一女同学非常开心地告诉我,她那老大不小的妹妹终于找到理想的对象,准备做新娘了。
看女同学眉飞色舞的样子,知道她是打心眼里高兴,我很是替她松了口气。她这个妹妹凭着出众的软硬条件驰骋情场多年,却始终找不着一个中意的男人。在对众多的追求者仰慕者挑挑拣拣中,不知不觉就步入了大龄女青年行列。
本来一个女人嫁与不嫁是很私人的事情,他人对此是不应该说三道四的。但世俗红尘,生就了太多多管闲事的人。再加上在农村,那些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坚定不移地认为,女人的天职就是嫁人生孩子,当嫁的时候就嫁,当生男孩子的时候就生男孩子,一辈子忠诚于自己的男人和男人的家,这样的姑娘就是最本分的最出众的最好的姑娘。倘若一个姑娘超过二十八岁还没找到男人接手,那么,养育这个老姑娘的家和家长,就多少有些不称职不光彩了。那个时候,姑娘全身上下便时常会有异样的眼光聚焦,姑娘的父母也会被怜悯或被幸灾乐祸的语言加以修饰。而对于这样的家庭来说,随着姑娘青春色彩的淡去,门庭日渐冷落,于是忧愁会洒落于家庭生活的很多细节,成为老一辈幸福生活最大的障碍。
女同学为此曾大伤脑筋,我没少听她诉苦,听得越多越能感受到她的忧伤,便劝她,姻缘是注定的,急有啥用?再说了,要相信你妹妹那么优秀,月老是不会忍心让她孤独终老的。再再说了,你妹妹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生活,她会选择她想要的生活方式,她觉得幸福就好。
看女同学眉头依然不展,我知道我的安慰像隔靴搔痒一样,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因此,当我得知她妹妹情感终于能够尘埃落定时,我就像自己交桃花运一样忽然间就变得兴高采烈起来,这让在座的同学很是诧异。
说说那个男人吧,能够入得了你妹妹法眼的,一定够帅够出色够特别。一男同学的老婆先于我问了这个问题,看来她比我还三八。
和以往追她的那些男人比,只有一点比较特别,他是个孤儿。女同学说。
孤儿?父母都没了?兄弟姐妹也没有?另一女同学不知道为什么会叫出声来。是啊,他是独生子,他父母是高知,前两年过世的,现在他一个人守着一间好大的房子,走进去感觉阴森森的。最初我很担心妹妹受不了这种冷寂,没想到她看中的还就是这一点。她说,她要的就是家庭关系社会关系如此简单的男人,因为这样的男人就会全心全意地爱她,她就是他情感世界的全部。我想想,她妹妹说的也挺有道理。
你妹妹这么多年一直不嫁,不会是为了找个没有父母的男人结婚吧?一男同学忽然插了句话,话里明显带有嘲讽的味道。
是又怎么样?我们都是过来人,没有公公婆婆的婚姻是比较纯粹些,比较容易经营些嘛,难道不对吗?女同学很不高兴地反驳男同学。
我也觉得你妹妹的选择是明智的,公公婆婆还就是比不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好侍候。我和我老公吵架十回有九回与他父母有关。他老爸呢,喜欢喝酒,一喝醉了就骂人;他老妈爱唠叨,老是说我对她儿子照顾得不够尽心尽意。还有,我一训孩子,两老人就说我的不是,孩子都快被他们宠成小皇帝了。还有,我要和老公有什么意见分歧,他老妈一准和我翻脸,然后还会立马把那些三姑四姨请来,集体开我的批斗会,我每次都被折腾得精疲力竭,无条件投降。唉,想搬出去住吧,又要增加额外的开支,老公也不会同意;想让他父母搬乡下去吧,又不敢开这个口。但是,这样下去,我想啊,说不定哪天我受不了他老爸老妈,就和他拜拜了。另一女同学说这些话时,脸上显出苦大仇深的样子来。
还有,我要真离婚了,也一定像你妹妹那样找个没有父母的男人结婚。她真是有先见之明,我好崇拜她。不等大家发表意见,样子苦大仇深的女同学又无限感慨地补充了一句。一时之间,大家沉默无语。我不由得想起,前不久一女博士的公开征婚曾引来众多的批评甚至谩骂之声。本来公开征婚并无什么不妥,但女博士的征婚条件之一就是要求男方父母双亡。面对众多人的责难,她辩解说,绝大多数婚姻的破裂就在于父母横加干涉晚辈的婚姻生活,以至于在两代人之间造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了避免爱情和婚姻成为婆媳之间战争的牺牲品,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没有父母的男人恋爱结婚。她说,她这么做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爱情和婚姻,请大家不要上升到社会伦理、人情道德上,对她进行缺乏人文关怀的批判。
最初看到这一消息,我就很不以为然,在听到女同学的妹妹与女博士如此相似的婚恋选择和另一女同学无限伤感的述说婚姻困厄时,我依然很不以为然。看起来,她们的选择和她们选择的理由,都似乎很有些道理。现实生活当中,也的确有很多相恋的男女最终分道扬镳与父母尤其是男方父母的苛责、小气、计较多少有些关联。但是,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就会发现,这种所谓爱情的保护行动,说穿了就是极度自私的表现,是逃避现实缺乏承担的表现,是对爱情和婚姻没有责任感和信心的表现。
谁没有父母?谁不是在父母精心呵护无私的付出中成长起来的?谁记忆的硬盘里没有父母慈爱的身影?面对恩重如山的双亲,我们唯有回报爱,回报包容,回报理解,唯有为他们深深地祈福。当然,有女人会说,自己的父母当然要爱当然会爱,但是,老公的父母,怎么着也隔着层肚皮。那么,作一下换位思考,倘若那位女博士有个弟弟,她弟弟的对象也希望其父母双亡,女博士当作何感想?
再换一个角度看,一个女人把爱情和婚姻的消失和失败更多地归罪于男方的父母或其他的亲人,而不用心地反省自己爱的真实性、可靠性,不用心去掂量自己经营婚姻的能力,这是否妥当是否公正?退一步说,排除了父母的介入,爱情和婚姻就真的能够畅通无阻地进行到底吗?
真爱无敌!要说一个家庭没有矛盾与纠葛,媳妇和公公婆婆之间没有碰撞与摩擦,当然是很不现实的。生活尤其是情感生活本身就是不断出现问题又不断解决问题的一个过程,那么,当问题发生的时候,面对不愉快,如果我们能够冷静地想想,其实都是爱,因为爱才有了你我、才有了你我的恋情和婚姻和孩子,才成就了一个家,这是缘分;因为爱才会固执,这是坚贞;因为爱才会伤害与被伤害,这恰恰更鲜明生动地反衬出快乐与幸福。因此,我们有什么理由怀疑甚至怨恨这份由爱衍生出来的种种?并把怨恨不断地移植到生养了并一直爱护着与自己同床共枕的那个人的双亲身上?
尊重是爱的前提,理解是爱的基础,包容是爱的内核。爱是化解家庭矛盾、化解婆媳摩擦最有效的法宝。
我一直非常认同爱屋及乌这一观点。真正爱一个人,你会爱他爱着的每个人,甚至会爱爱着他的每个人。其实这也可以用来检验你的或者你恋人的爱情纯度、深度、厚度和浓度。我曾经对某人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的哥们儿会觉得好亲切,你喜欢的每个人和喜欢你的每个人,我都觉得像我的亲人。谁对你好,我就愿意对谁好,真的。当时,某人说我说话好肉麻。或许他真的只当我在习惯性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奉承话。但是,我自己知道,那个时候,我是真的爱了。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我的爱不是伪装的,也绝非一时的冲动。很多个夜晚,我独处的时候,会常常情不自禁地翻阅某人的文字,跟着其文字的印痕,踏访他所关注的一切的人和事,尤其愿意听他述说他的人生经历,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他的手足情深。我喜欢着他的喜欢,爱恋着他的爱恋,悄悄地分享着他成功的喜悦,并虔诚地祈求上天赐他和所有爱他的人和所有他爱着的人健康平安幸运幸福。那个时候,冷冷的屏幕因为他的文字也似有了温度,寂寞的夜晚也因为他的存在而生动。当我知道他经常与父亲煮酒论诗时,我会想象他与他的父亲,那个同样出色的男人一起开怀畅饮的场景,想象着那个时候,倘若我能够陪同他的母亲一起列席他们父子的酒宴,哪怕让我只是做一个仆人,我也觉得无上的幸运与幸福。我想,我能够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一个让我全身心爱恋着、让我在寂寞的日子里有温馨盈怀、让我在茫茫的情感海洋里揣着希望有着勇气和力量一直朝前遨游的男人,我除了感谢上苍的恩典外,我还应深深地感激给了他生命、给了他优秀的基因、给了他良好的成长环境的可敬可亲的父母。还应感激给了他情义与力量、给了他知识与底蕴的兄弟姐妹和良师益友。除了感激,我还有庆幸,庆幸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爱着的人都在,且都好好的,喜欢着他的人都在,且都好好的。
为着这份我应当给予的感激和庆幸,我怎么付出,我付出什么都不过分。
真正的爱,其实就是承担!
在结束这些文字时,我想起某个女人曾经对她的老公说过的话,她说,我想,我应该我也会更爱你的父母,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父母养育了你,更重要的是因为我每爱你父母多一分,你便会爱我多十分。留住男人的心,与其在男人的胃上下工夫,在管制男人的行为上下工夫,在控制男人的钱包上下工夫,不如在爱他的家人身上动真情动真义。
这,无疑是个聪明的女人。
作者手记:
爱屋及乌,真正爱一个人,你会爱他爱着的每个人,甚至会爱爱着他的每个人。其实这也可以用来检验你的或者你恋人的爱情纯度、深度、厚度和浓度。尊重是爱的前提,理解是爱的基础,包容是爱的内核。爱自己的丈夫,就自然会爱丈夫的父母,这本是天经地义情理之中的事情,如今却成了大问题。
婆与媳——女人之间的战争,由来已久,大概伴随人类私有制和家庭产生以来,这场战火就一直持续不断。战争的双方,谁处于主导地位,随着时代的变化、特别是妇女在家庭中的地位不同,而发生转变。在旧式家庭,妇女没有地位,儿媳更处在最底层,受气的一般是媳妇一方;但有一种情况例外,女人一旦为人母,多年媳妇熬成婆,婆婆就依照先例反过来压迫儿媳。汉乐府《孔雀东南飞》里的故事,讲的就是婆母因为看不惯儿媳,就活生生地将儿媳与儿子恩爱婚姻拆散。当代英国皇室,戴安娜王妃与查尔斯王子婚姻的不幸,作为婆婆的伊丽莎白女王实际上也脱不了干系。今天,时代变了,妇女的地位无论在社会还是家庭都不同先前了,不仅不受气,而且盛产“野蛮女友”,常听“河东狮吼”!我们女人们难道不应重新深思爱的内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