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徵明,号衡山居士,世称“文衡山”,明朝“吴中四才子”之一。
文徵明诗、文、书、画无一不精,人称“四绝”。
1
明宪宗成化年间,文徵明出生了。
这个孩子似乎从一出生就预示着凡事都要比别人慢半拍一般,就是第一声啼哭,也是酝酿了许久,才给父母报了一声平安。
此后,他充分将凡事慢半拍的风格发扬光大。
2 岁不会走路;
6 岁仍旧站不稳;
9 岁尚口齿不清。
文家是一个文学世家,这样的一个笨孩子,当然不讨喜。
但他的父亲文林却对这个儿子十分看好,甚至公开说自己的儿子日后成就非凡。
11 岁那年,文徵明能说话了,自此开始读书。
父亲文林给儿子找了三个老师,诗文是吴宽,书法是太仆少卿李应祯,绘画是沈周。这三个人对文徵明的帮助,可谓是巨大的。
日后,文徵明能被人称为一代文宗、“四绝”全才,得益于三位老师的悉心教导。
2
对于学习,文徵明学得很慢,走得也慢。
比起好朋友唐伯虎,他自始至终都是别人眼里笨人。
但他并不在乎。
公元1498 年,26 岁的文徵明和29 岁唐伯虎一起到南京参加乡试。
这是一场聪明人与笨人的较量。
唐伯虎是一个才华外露的人,比起笨笨的文徵明,这样的人无疑是世人眼里的天之骄子。事实上唐伯虎也不负众望,一举考取了解元。
比起唐伯虎的耀眼,文徵明就显得黯淡了许多,在好友唐伯虎高中的时候,他也在人堆里观看,等人走完了,他才怯怯地凑到了榜单前,睁圆双眼,将榜单完完整整地看了两遍。
结果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那一夜,他失眠了,并写了两句诗:“功名无据频占梦,风土难便苦忆归”。
3
让一个失败者重拾信心的力量,永远是来自亲人的鼓励。
父亲文林一如既往地鼓励自己的儿子,他拍着文徵明的肩膀说:“唐伯虎虽有才,但为人轻浮,我儿他日所得的成就,不是唐伯虎能追赶得上的。”
一年后,春风得意的唐伯虎进京参加会试,文徵明送行。
唐伯虎当然想不到,他辉煌的人生在尚未走上顶点的时候,就悄然落寞了。由于为人洒脱放浪不羁,加上过于高调,他被人举报了。
举报的理由很简单——考试作弊。
以唐伯虎的才华,根本无须这样,但架不住你有猪一样的队友,富人子弟徐经买通考官、科场舞弊确实实实在在。
唐伯虎由此入了监狱,虽然这事最终因无证据,成了一桩莫须有的指控,但可以肯定的是,唐伯虎的后半生命运就此改变。
4
文徵明的父亲文林第二年病逝在温州任上,文家就此走上了下坡路。
而文徵明逆势崛起,开始走向人生的顶峰。
他虽然走得慢,但目标坚定,毅力超常,当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全世界似乎都给他让路了。
当时,按照明朝官场惯例,官员死在任上,地方会给一些财物作丧葬之用,这笔钱据说不少。
对于一个失去了主心骨的文家来说,这笔钱绝对算得上是巨款。
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对于如此合情合理的收入,文徵明选择了谢绝。
他傻么,也许有点,但谁又敢说这不是大愚若愚后的智慧呢?
当时的文徵明,还专门写了一封答谢书,大意是:“我的父亲在贵地做太守,从来没有从公中取过一丝一毫的钱财,不幸因为疾病去世,走得堂堂正正,今天我若接纳了大家的贡献,就是欺负了死去的老父。用死去的亲人来为自己谋利,我不忍为,我就是再没出息,也不会让死去的父亲因为我而在声名上蒙上污点……”
不说才学,文徵明的精神境界已经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5
公元1514年,宁王朱宸濠准备打造属于自己的时代,为此,他开始四处召集有用的人才。
苏州自古是文化集聚之地,人才相对较多。宁王的人来了,第一个找到了落魄的唐伯虎。
一个男人没有了爱情,没了功名,唯有事业可以让他重新崛起。
所以唐伯虎决定加入宁王集团,去南昌。
临走前,文徵明拉着唐伯虎的衣袖劝他不要去,可惜唐伯虎没有听。
几日后,宁王的人来请文徵明,给出的条件着实优厚,但无论来人如何劝说,文徵明给人的就两个字:“不去!”
来人一看,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就在准备动粗的时,文徵明病了。
事实证明,文徵明的这一次的病来得很及时。
而坚决加入宁王集团的唐伯虎,渐渐感受到了宁王有造反的迹象。唐伯虎开始装疯卖傻,日日纵酒,终于成功地逃离了南昌。
几年后,宁王果然起兵谋反,被初出茅庐的王阳明一举挫败。
唐伯虎因为走得及时,总算是没事。
比起唐伯虎的后知后觉,生来笨笨的文徵明竟走在了前端。
6
公元1524 年,落魄一生的唐伯虎带着满腔的悲苦离开了人世。
唐伯虎的离开,似乎给文徵明带来了无尽的好运。
就在这一年,文徵明受工部尚书李充嗣的推荐以贡生进京,考试合格,开始做官。
这一年,他已经54 岁。
做了一年官的文徵明很快就发现,他并不适应这里。
他想辞官,可吏部并不放人。
于是在以后的三年里,他不停地递交辞职报告,决心终于感动了上司,批了他的辞职报告。
得知自己可以离开京城,他兴奋地写道:“独骑羸马出枫宸,回首长安万斛尘。”
7
在未来的三十年里,文徵明全身心致力于诗文书画,昔日朋友没能做到了,或者做到的,他又重新做了一遍。
这份愚公式的努力,换来的成果是巨大的。
八十四岁的文徵明,已是声誉卓著,号称“文笔遍天下”,购求他的书画者踏破门坎。
吴门之风,盛极一时。
当年的那个痴笨的孩子,此刻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但他浑然不觉,似乎一如当年那个笨笨的孩子。
一次,文徵明家里没米下锅,只好向好友借米。
这事儿被前来苏杭治水的御史俞谏知道了,有意帮忙。他把文徵明请到府中,俩人畅谈了一番书画艺术,十分投缘。
临走,俞谏说:“听说你家很贫寒……”
不料,文徵明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并不贫寒。”
俞谏很惊异,指着他所穿的褴褛衣服说:“不贫寒为什么这样破损的还穿呢?”
文徵明淡定地回答:“这是因为下雨,才穿破衣服出来。”
明明生活困难,却固执不要施舍。
在这个年迈的老人看来,世事有千变,人生无百年。
所求何必那么多呢?
正是这份痴,这份笨,他才在年近九十岁时,还孜孜不倦,为人书墓志铭,未待写完,“便置笔端坐而逝”。
走得很平静,一如他当年来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