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少女道:“我叫缇禾,你叫什么?”
“培祯。”生怕对方忘记一般,她捡起树枝在地上勾画,而后仰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我们有缘再见。”
五
这个再见来得并不迟,缇禾说服了自己的父母领养培祯,流程以极快的速度走完,她被缇禾的父母接回了家。
别墅门前,圆润鹅卵石铺就的林荫小道上,缇禾的玛丽珍皮鞋百无聊赖地轻点地面。培祯刚下车,就听见等候已久的缇禾对她的父母抱怨道:“怎么这么慢?”
培祯初来乍到,完全不敢言语,倒是缇禾亲亲热热地迎上来,挽住她的手臂:“饭菜都快要凉了,你跟我去吃。”
“路上有些堵车。”养父母宠爱的目光从缇禾身上转移,示意培祯跟去。
他们中年得女,将缇禾看得如珠似宝的事情培祯一早就知晓。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初见时就主动对缇禾表露善意。
培祯对养父母并不陌生,他们是与福利院合作的慈善机构管理者,一年里总会亲自来院里参观几次,与院长的合影就挂在大厅里。
缇禾倒是第一次跟来,可她打扮精致,又同她母亲生得太像,培祯几乎立刻确定了她的身份。
培祯努力展现自己的乖巧与无害,不过是想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为自己争取机会。
但她不知道,对于受尽宠爱的缇禾来说,接回她,像买回橱窗里的玩偶一样简单。
六
被领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培祯都在充当吉祥物的角色,她不遗余力地了解缇禾与养父母的喜好,尽力示好。
被娇养的缇禾在同龄人面前放不下面子,难得有了朋友,像打理玩偶一样,又是带着培祯购物,又是给她换装改发型。
预留给培祯的客房被闲置,缇禾带着她住进自己的房间,恨不得时刻黏在一起。
养父母看在眼里,私下提议培祯转到缇禾所在的高中。
只是决定突然,除了他们在背后引荐,还需要她自己通过入学考试。
她白天陪缇禾,夜晚的时间才能用来学习。好在底子不错,她艰难地熬了几个礼拜后,顺利通过了入学考试。
养父母很是开心,在饭桌上对培祯连连夸赞,她脸色涨红地摆手。一旁的缇禾忽然摔了碗,厉声道:“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培祯率先揽下责任,吞吞吐吐道:“我之前还没有把握能考上,怕空欢喜一场,想着稳定了再告诉你。”
“我不欢喜!”缇禾咬紧下唇,不自觉地颤抖。
“阿禾!”养父联系了私人医生,养母担忧地将缇禾半拥着带进卧室。
立在原地的培祯对着满桌的残羹冷饭,心中满是无措。
她回到客房,一连过了好几天,缇禾才在开学的前一晚抱着玩偶来到她的房间,问培祯要不要看电影。
“都可以。”培祯小心翼翼让出一半空位,二人偎依在一起,投影看完那部名为《鬼妈妈》的定格电影。
缇禾发表观影感受:“无微不至的关怀背后总是另有图谋。”
培祯讨好道:“叔叔阿姨是发自真心地爱护你。”
缇禾沉默半晌,自顾自道:“我知道你当初是猜到我的身份才对我好的。”
“我没有想过介入你们的家庭。”培祯辩解道,“你知道的,有子女的家庭一般没有领养需求,不符合领养条件。”
见缇禾不说话,她补充道:“让你感到不开心是我的做法欠妥,我跟叔叔阿姨商量过,我们平时在家见面就够了,不用转学。”
她急切不安的模样像是被主人厌弃的宠物,缇禾终于被逗笑了。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放弃转学。”缇禾转头看向她,如同放下伪装的羔羊露出柔软的腹部,她道,“他们能成功领养你,是因为我活不长了。”
七
缇禾有限的十几年都活在恐惧里,先天性心脏病加上心衰与稀有血型,死神镰刀悬在头顶,随时能取走她的性命。
常年紧绷的精神状态让她的理智仿佛存放在恒温玻璃器皿里,外表无损,内部是一触即发的歇斯底里。
母亲是高龄产妇,生她的时候伤了根本,不能再生育。父母无限的包容出自本能与怜惜,唯独不是对她本人的爱,没人会爱性格这样糟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