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家庭大事记
孩子8岁半。
孩子爸爸出差去国外两个多月,回来的第二天,一家人晚餐时在饭桌上闲聊,我一时起意,跟孩子说:和爸爸说说,这70多天里,我们家发生的大事吧,你就说三件。
他一时茫然:我不知道啊,我们家有什么大事啊?
他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也是,孩子都是活于当下的,没有时间的纵深感。常常,一天之前,甚至两小时之前的事,他们都会全然忘怀。所以我的问题,让他瞬间迷失于时间的洪流中。
我说,你就说说你认为的,我们家发生的三件最重要的事情。
说这话时,我也在心里快速盘点了一下,想看看孩子所说的,和我想到的是不是会重合。
我想到的第一条,无疑是我们在上个月又买了一个房子。
那是在一个星期天,我带他去郊外玩,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感受秋天”的任务,一念之下倾囊而购的。
在那天之前,我接到一个推销郊区别墅的电话,之后对方加了我微信,发给我一组别墅实景的照片,看起来很美,所以就在接下来的那个周日,我带孩子去了,本没打算买,只是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感受秋天”。开车过去40分钟,途经黄河大桥,别墅位于邻市的地界。看了他们的规划效果图,参观了样板间,给身在国外的孩子爸爸打了个电话商量了一下(他不建议买,但也没表示特别反对),一念之下,就决定要了。不是真正的独院别墅,是他们宣称的叠墅,带有很小的一个院子,首付只需30多万元。我的卡上正好有这么一笔闲钱,便想买下它用来养老,或者投资。
这当然是我们家的一件大事。那天孩子全程都在现场,只不过我在打电话的时候,和售楼小姐交谈的时候,他都在玩他的乐高玩具。之后的几天,交首付款的事,我也和孩子聊过,他都知道。
买下这么一套房子之后,感觉就像多握住了一张人生的王牌,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安顿感,好像呼吸喘气和内心底气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还有什么可以说是家庭大事的呢?孩子有次数学考了99分?那次考试很难,据他说他的分数是班里的前三名,平时和他成绩差不多的同桌只考了74分。当时我浓墨重彩地对他表达了我的赞美和祝贺。这一件,我想可能也会列入他要告诉爸爸的大事记吧。
再往下排呢,或许是他在《小学生学习报》上发表了一首诗。8岁半发表处女作,我觉得是挺有意义的。那首诗源自他说过的一段话,我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帮他投的稿。是作为自由投稿而被发表的,真不容易呢。那印在报纸上的铅字,让我感觉,是我用文字之网,网住了他那小精灵一样随时会滑落的闪光的句子。
别的还有什么算大事呢,我在交了房子首付款刷干了卡上的钱之后陷入赤贫,但是马上就领到了3张稿费单,有5000块钱之多,高兴地和他分享了这个消息。
我破天荒去烫了个头,烫染下来花了2000块,让人肉疼,但是样子好像变得年轻时尚了一点,这个能算吗?
几经周折,我的一本书快要出版了,这个应该是大事?书名是我发动孩子和我一起想的,虽然他想到的都用不了……
以上,都是我在彼时的饭桌上,心里一划而过想到的所谓家庭大事。
孩子歪着头想了一下,笑起来,发布他眼里的“大事记”:
爸爸我跟你说,第一件,是我让妈妈给我买了两条泥鳅,我们用那个罐子养起来。过了几天之后,有一天,我回家一看,怎么罐子里只剩下一只了。你猜怎么啦?那一只是自己从罐子里蹦出来,干死了,被太阳晒成干儿啦。妈妈说它为了自由,把命都送了。你知道吗,泥鳅干儿的身体曲里拐弯的,它肯定是地上乱蹦乱跳了好久……真可惜啊,要不然我现在还是两条泥鳅呢。
他咂了一下嘴,眼睛里的光亮闪闪的,像带着两只小火把,好像他讲的是天底下最神奇最有意思的事。
大约一个月前,他要求买泥鳅,一开始我不同意。那滑腻腻黏糊糊的东西,让人瘆得慌,有什么好养的。但是他坚决要买,为此还哭闹了一场。面对他为泥鳅流下的眼泪,想到这也是他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我妥协了。在菜市场,买两只泥鳅只花了两块钱,他用装着水的塑料袋提回了家。给泥鳅换水时泥鳅掉到地上,他趴在地板上去抓,泥鳅太滑了,他一连抓了好多下才抓到,兴奋得连声欢呼,用两只小手紧紧地掬着。
那让我直犯膈应的蛇一样的身形和滑腻感,在他,却是全然无碍的接纳和欢喜,好像他们之间可以生命互通。
原以为泥鳅不适合家庭喂养,很快会死掉,但是它们活得很结实。孩子每天放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蹲在水罐前看望它们。不知为什么,刚买回来时它们是黑褐色的,有着泥土的颜色和气息,一周之后竟然变成姜黄色的了。
在我眼里压根儿排不上号,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泥鳅,竟然荣登孩子眼里的家庭大事记第一名,真让人大跌眼镜。
那第二件第三件是什么,我问他。
第二件,是罗维扬送给我两条金鱼,爸爸你看到了吗?一条是白的,一条是红的。我给它们起了个名字,一个叫小白,一个叫小红,好听吗爸爸?
好听。他爹很配合地说。
第三件呢?我不甘心地问。
第三件是,弟弟送给我两只小乌龟,小乌龟可好养啦,三叔说要喂它们肉吃,我和妈妈给它们喂过几次火腿肠。爸爸你看我们家,现在是不是多了好多成员哪?他开心地笑起来。
这就是这两个月来我们家最重要的大事?
是啊。
就这些?
对啊。
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没有啊,我觉得这就是最最重要的三件事啊,他很有把握地说。
我竟然,完全失算。我所想到的,在他的排行榜上全部落选。原来我一点儿都不懂他,原来我生活在他倾心关注的事物之外。这种身在外围般的隔膜感,让我感觉沮丧气馁。就像一个深陷于恋爱中的人发现,她自以为最爱的那个人,她根本就不懂他的心,而生出的那种挫败感和被排除在外感。
那些我以为可有可无,丝毫不会影响我们家生活内容和生活质量的小生灵,才是他眼里的家庭大事。好像那是和他一样的生命体,他们的生命可以共振。
我不能不从他的眼光回望,重新观望自己,以及我们这个世界里的种种。如果我能像他那样看世界,我是不是可以活得轻松快慰许多,才可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两块钱的泥鳅打败了30多万首付的房子。在他眼里,只有和我们的生命一样重要的生命,别的都不过心。那么到底,谁才是真正热爱生命的人?
五年后他还会这么看吗?十年二十年后呢?他会一直把自己眼里最重要的事,让他感觉开心和有获得感的事物,建立在那些一钱不值,却会让他的生命有感念和触动的事物上吗?
他眼里的大事记,让大人看来很可笑,大人眼里的大事,在孩子眼里可能更是无聊,一点都不好玩。买那个房子的时候,我也在想,有好好的房子住着,还要让自己去背贷款再买一个,这不是有病吗?成人是比孩子更没有安全感?
他说到那些东西时笑脸绽放,眼神清亮,内外通透的样子,我能吗?他感受到的那种简单纯粹、毫无功利的快乐,我能有吗?千年之后,谁还记得苏东坡当年住过的房子是什么样的,有多少平方米,但是他在赤壁之下,与朋友渔樵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的生命状态,却经由《赤壁赋》的记录,代代流传。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想起两年前给孩子读过一篇挪威作家康坦斯·厄尔斯巴克·尼尔森的儿童文学作品《你害怕什么》,它也像是写给我们成人世界的,让我老茧丛生的心极受震动:
“您有过害怕的时候吗?”威廉问奶奶。
“有啊威廉,”奶奶答道,“有时候我会害怕。”
“那您都害怕什么呢?”威廉继续问。
奶奶抬头望着高大的橡树。“我害怕再也看不见这些松鼠,威廉,再也看不见这些可爱的松鼠。”
“您每年都能看见它们。”威廉说,“还有吗?奶奶,我是说您真正害怕的东西。”
奶奶用拐棍支撑着,俯身看向威廉。“我怕再也看不见白色的海棠花盛开,再也再也看不见路边美丽的鲜花。”
“像我就害怕发疯的狗。”威廉说,“我指的是这样的让您害怕的东西。”
“我怕再也听不见小鸟在林间唱歌,我的孩子,”奶奶还是自顾自说着,“那些春天里美妙的啼叫。”
“我害怕蜇人的黄蜂,”威廉说,“还有危险的火灾。”
“我怕再也看不见池塘里的天鹅,”奶奶说,“再也再也看不见这些美丽而骄傲的鸟从水面上滑过。”
“我害怕战争。”威廉说,“也会害怕很黑很黑的夜晚。”
奶奶的腿需要休息,她找了一条长椅坐下。
“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喜鹊已经开始筑巢了。”奶奶说,“这就是我所害怕的,我再也不能去发现这些事。”
威廉紧挨着奶奶坐下,静静地等着奶奶继续讲下去。但是她却把头向后仰,闭上了眼睛。
“听听我的吧,奶奶。我害怕巨浪、鲨鱼、打雷和闪电。”威廉说着,伸手去握奶奶的手,“这是我所说的害怕的东西,不是您说的那些。”
奶奶睁开眼,把威廉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当我小的时候,我几乎什么都怕。”
“真的吗?”
“对啊,可是现在我老了,会让我感到恐惧的事就是慢慢失去我所爱的一切。这就是我认为的害怕。”
…………
现在,在我们成人的生命中,还装得下这些害怕吗,怎样的缺失才是致命的缺失?
2. 害虫
9岁。
刚学了语文书上的一篇课文《昆虫备忘录》。晚上写作业时,他对身在客厅的我大声说:妈妈,人类也是害虫。
为什么呢?我问。
吃粮食的昆虫都是害虫。人类也吃粮食,所以人也是害虫。人类吃粮食吃得最多,所以人类是最大的害虫。
我语塞。站在粮食的角度,可不都是害虫吗?突然意识到,人惯于用两套标准,或有意识,或无意识,永远以己度人,以己度大千世界,还常常自以为客观公允。小到一件事情的涉事双方,大到经历同一场战争的不同国家,在自己国家的历史教科书中对战争的不同描述和定性。
“人也是害虫”这个说法,让我想到,这个世界并无“事实”。只有事,没有实。有的只是我们对待事物不同角度的认识和叙述。
孩子眼里的世界,他所能看到的东西,常常是大于成人的。因为成人看到的,几乎只有与切身利益相关的东西,与生存无关的,大都无视或选择忽略不计。
3. 语文书的命运
7岁半。
星期天我检查他的作业,对作业里写的一个拼音拿不准,想找书对照一下。
我:你的语文书呢?
他:我的语文书死了。
我:啊?
我愕然,又好气又好笑。他看到我的样子也呵呵笑起来。好像有权利宣布语文书的死刑,是对语文狠狠地报了一个仇。
这暴露了他对语文书的态度,但是他的表情又是轻松可乐的,有点类似于“你这个死鬼”之类的娇嗔。
这种感情,可能因为他开学后的第一张语文试卷。他得了一个历史最低分,79分。卷子上大红的叉,被扣掉的肥壮的分数让人心惊肉跳,备感肉疼。
我研究了他的试卷,发现被扣的分着实冤枉。比如有一道题,是给出一首《锦绣中华》的诗,问读这首诗应读出什么样的语气,孩子填的是“声情并茂”。我觉得挺棒的,至少不能算错,因为正确答案并不是唯一的。但被判为错,3分全扣。标准答案是“骄傲自豪”的。
对于七八岁的二年级的孩子出这种题,并指望他们能回答出“骄傲自豪”,我觉得这是非常反真情实感,反内心的。差不多是反语文的语文教学。
还有一个20分的作文题,给了一个图,问图上画的是什么节日,小朋友们在干什么,他们的心情怎么样,写一段话。
图上是孩子们在唱歌跳舞,我都看不出是什么节日,因为并没有某一节日的标志性象征物。哪个节日不都可以唱歌跳舞吗?正确答案是六一儿童节,没写出这个节日的均为错。孩子写成了中秋节,所以分数扣掉大半。真是扎心。
可能就是这样的缘由,让他在口头上给语文书宣判了一次死刑。
带他订正试卷时,我很谨慎地选择自己的措辞。一方面想让他知道,他的回答没问题,“声情并茂”是没错的;一方面我又需要维护语文老师的威信。我告诉他,卷子上的那个作文,题出得有点问题,确实让人不好判断是什么节日,他的分数被扣掉那么多不能怪他。
最后我告诉他,你刚才说的“我的语文书死了”是一个非常好的句子,非常棒。你用这一句话做开头,可以写一个童话。
他的眼睛哗地亮起来,问我,怎么写啊?
我说来,我们俩一起写吧。于是我就信口胡诌,以这句话开头编了个故事,最后是让语文书起死回生,皆大欢喜的结局。表达的是我一个成人的庸俗的价值观,必须得让语文书活过来啊。
讲完后他说这个童话不好,我来重编一个。然后他就边想边编,另外讲了一个,顺势把沙发上的沙发垫、阳台上的一盆花也给编进去了。虽然他讲得磕磕巴巴,有漏洞,但很显然,他享受到了口头创作的快感。那是他的原创,他自认为比我编得好。我连连点头,说很棒,你也会写童话啦。
4. 如果兔子吃了辣椒
8岁。
星期天中午我做了一盘虎皮辣椒,极辣,我和他爸都觉得极美味,他好奇,尝了一小片,辣得吸溜吸溜地说:哎呀我的舌尖都跑起来了。
然后他转头问爸爸:要是兔子吃了,会不会跑得像疯子一样?
孩子姑姑笑得不行。我马上浓墨重彩地赞美他:你这句子太棒了。多少人写了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句子,你这么小就拥有自己的句子啦……
5. 幼稚
8岁半。
我:你新换的这个钢琴老师看起来不错啊,你喜欢吗?
他:太幼稚了。
我:怎么幼稚了?
他:太爱笑了。
6. 海底捞的礼品
8岁半。
家里来客人,我们一家三口和客人一起去海底捞火锅店吃饭。年轻好看的女服务员服务得很是殷勤,她们脸上的笑看起来像是发自内心的,给人以可信赖感。
快吃完时,服务员送给孩子一个纸袋,里面装着锅巴、炸青豆等几种零食,说是给孩子带走的礼物。孩子很惊喜,有如获至宝的满足感。
来这里吃饭的小孩,都能得到这个礼物吗?我问服务员。
不是的。只有长得帅的、表现好的孩子才能得到这个礼物。她对我和孩子快活地眨眼。
我心领神会,问:那要是学习好的呢?
要是学习好的,那可不止得一袋,能得到三袋、四袋呢。她心照不宣。
真的吗?
真的。
听见没有,孩子,要是学习好,能得到三四袋!
孩子愣在那里,处于不知该让自己如何归队、不能确定自我身份的茫然之中。因为他的成绩不稳定,偶尔会考高分,但也常有成绩不理想的时候,成绩忽高忽低。所以他一定是在琢磨,他能不能属于那个能得到三四袋礼物的孩子。
那我这样的,可以得到几袋?孩子问我。
孩子爸爸鄙夷地哂笑:你看你们,吃个饭领个小礼物,都能和学习成绩挂上钩,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说得我心里一惊,顿觉惭愧。是啊,什么都要和成绩挂钩,还自以为是对他的鞭策促进,这是多么庸俗的分别心。差不多,这是中国式父母的通病,以成绩为线,把孩子分成三六九等,还对自己的行为浑然不觉。
真是可耻。
7. 期末考之前的月亮
7岁半时。
期末考试前的两三周,每晚都要做一堆卷子。写完作业就很晚了,不要说孩子,大人都感觉筋疲力尽。考试前的那个晚上,因为讲解一道数学题,他半天没明白,我忍不住大声吼了他几句,感觉耐心已耗尽,作业弄完已是10点半了,本该马上去洗澡睡觉的,他却跑到阳台上,趴在窗边,说:妈妈你快来看,今晚月亮好圆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看月亮,月亮不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吗?我忍住发作,麻木地走过去,打算扫一眼就拖他回来洗澡。
站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肩头,却见那轮农历十四的月亮,饱满,安恬,与世无争的柠檬黄,像是没见过人间任何悲苦,那么沉静。
瞬间心动。为他在做作业做到疲累已极接近忍无可忍之时,还能恬静地感受月亮,还能站在那里感受月亮的照拂。站在月光里,想到自己刚才的粗暴,感觉羞愧。继而想到,这是李白和苏东坡看过的月亮,是王维和杜甫歌咏过的月亮,是很多相爱的人看过的月亮,是很多落魄的人心碎的人看过的月亮,又是多少快乐的人幸福的人看过的月亮。仰望月色的时候,感觉距离那些古人很近,感觉与那些遥远的生命亦有神秘的交集与共通。
这多么好。
据说张继的“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是他在落第之夜写的,带着无限的落寞。千年之后,他的《枫桥夜泊》还为人传颂,而当年高中的状元是谁,却没什么人知道了。
月亮才是永恒的。
也许过不了几年,他就会因为更多的作业而无暇他顾,顾不上看月亮也忘了还有看月亮这回事了,想到这一点,我已经预支难过。想到我们的生活不知要经历怎样的丧失,为那缺掉的一角,我已经开始感到沉重。
月亮。只要这世上还有月亮,我们还能感受月光浴,一切便不是太坏。
他提醒了我,世上还有月亮的存在。月亮是永远的慰藉。
孩子,让我们越来越大于原来的自己。
8. 什么都爆炸了
6岁半时。
春节带他去越南旅游。在芽庄,珍珠岛的娱乐天堂,排了一小时的队才坐上“矿井冒险”。是在一个修建的假山上,小火车飞檐走壁天旋地转,呼啸的速度几乎把人甩飞,极度的失衡感让人魂飞魄散,刺激非常,从小火车上下来的人个个脸色煞白惊魂甫定。出来后我问他,坐矿井冒险的感觉怎么样,害怕吗?他的回答:
坐矿井冒险的时候
我感觉人都爆炸了
上帝也爆炸了
观音菩萨也爆炸了
地球也爆炸了
银河系也爆炸了
巫婆也爆炸了
怪物也爆炸了
房子也爆炸了
什么都爆炸了
轰——
原来上帝和观音菩萨也是会爆炸的,万般皆凡俗。他的语言让我感觉,只有孩子的语言表达才能做到百无禁忌,没有边际。
9. 老师生气的时候
6岁。
一年级刚入学两周后的星期天,他边玩玩具边和我聊天。
他:妈妈,我们英语老师批评人的时候,声音特别大,把我们都吓死了,但是她的表情不变。
我:嗯。(脑补了一下那种场景,对他能捕捉到这种表现的反差,暗暗吃惊。)
他:数学老师批评人的时候,表情有一点点变化,眉头会皱。
我:噢。
他:语文老师批评人的时候声音也很大,表情全都变了,头会变红。
我(忍不住笑):头怎么会变红呢?
他:就是会变红。
我:头都被黑色的头发盖住了啊,怎么可能变红?
他:我说的是额头。
我大笑。人生气的时候头会变红,这种描述真是很魔幻,很卡夫卡很马尔克斯很卡尔维诺啊。
10.儿子的厉害
6岁时。
给他读《写给儿童的中国历史》,读到老子庄子。
我:子,就是古时候对很有学问、很厉害的人的尊称,就像现在叫人先生、老师。
他:我也很厉害,我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