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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美

时间:2024-03-09    来源:馨文居    作者:赵亚亚  阅读:

  删繁就简三秋树,在画家眼里,繁叶是树的累赘,遮了树的线条美,我却喜欢秋叶。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秋日的叶子,更别具美感。

  漫步小区,捡拾一枚火红的五角枫,夹书里,那是秋天馈赠的书签;在广场,一次次去仰望蓝天下一身金黄的银杏,摩挲着银杏叶细腻的质地,抚摸着它清晰的叶脉,捡拾许多叶子,攒一朵金色的玫瑰花;去塬上,看秋日新发的桑叶沃若,看桃叶蓁蓁。我走遍冶峪河畔的角角落落,我用脚步去丈量仲山蜿蜒的山路,我热切的目光追随着每一棵树,每一片叶。

  春日盛放的樱花灿若云霞幽香艳丽,凋零时樱花雨悄无声息而惊心动魄,但我没想到,樱花树的秋叶也美得让人炫目。中秋前后,樱花树叶渐渐黄了,慢慢红了,在晨雾中,在秋雨中,她静默着。一场淫雨之后,我和学生站在五楼教室,俯瞰校园秋日画卷。整日在书海里徜徉的学子们只浅浅一瞥,顷刻间被惊呆了。天是灰的,地是灰的,却有几树叶子,或黄或红,明艳着。樱花树叶一片片静静飘落,落在花坛里的绿草上,落在灰色的地砖上,美得像莫奈笔下的风景画。面对凋零,樱花树叶不留恋,不纠结,挥挥手,潇洒地给这个世界留下一道美丽的风景。

  泰戈尔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诗是写给樱花树叶的吧!这叶让我想到了奇女子林徽因。年轻时她是民国女神,美貌如花,才情俱佳,被徐志摩追求,被金岳霖仰慕,被梁思成捧在手心里。中年她罹患肺结核,又遭遇日军侵华,如一枚树叶飘零辗转,居无定所,借住长沙,西迁昆明,寓居李庄。无论是面对弟弟殉国的晴天霹雳,还是一地鸡毛的家务活,她不怨不怒,优雅如常,建屋著书。抗战胜利后回到北京,在病榻上主持设计新中国的国徽,年仅五十一岁她撒手人寰,如一片樱花树叶凋落……在人生的每个阶段,她如樱花树娴静俊秀,活出了不同的风采。

  那法国梧桐叶,更是清秋赋的主角。连绵的秋雨,漫长的秋夜,在自习室里,谛听雨打树叶,是侃侃的《滴答》。我一遍遍深情凝望院中的法国梧桐,树叶闪着光,湿漉漉的如饱含秋水的眸子,“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最贴切不过了。秋阳干净,天空瓦蓝,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洒在每一片树叶,浅浅的绿,淡淡的黄。相对于夏日,梧桐叶在变薄,在变轻,干叶在卷曲,黄叶在伸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留下斑驳的影子,光与影的和谐,让你的心中回荡起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秋日的私语》。这场景,你想双手插进裤兜,漫步在这落叶小径。西风至,叶子刷刷落下,像数不清的黄蝴蝶翩翩起飞,“无边落木萧萧下”正应景,此刻是叶之交响乐在上演,雄浑壮美。叶子铺一地,聚成堆,叶扫是大煞风景的事。每一片叶子都是完整的,手指轻轻一捏,碎了一把粉末,大人小孩却乐此不疲。我们默认,这样的秋叶才最有秋的味道。落了那么多的叶子,你一抬头,惊讶地发现还有那么多在树上,树叶似乎越落越多。如果一棵大树是一位母亲,她到底生养了多少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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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时时吹,叶子慢慢落,霜降前后,树冠渐渐空了。只有不多的树叶残留枝头。那叶子在变灰,在风干,被西北风无情地撕破,扯烂,可依旧倔强地留下,或许还是节气不想带走它们,无端地让我想起了那些长寿的老人。

  秋日里,最让我意难平的是柳叶。我驻足欣赏过春日的柳芽,米粒大的柳芽在粗糙石头的映衬下,嘟着小嘴,娇嫩可人。春夜里,路灯下,我凝望柳枝柳叶以黑夜作背景的剪影,“柔丝弄早春”。河畔的春柳,是贺知章诗歌里的“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我细觑柳叶如眉的曲线美,我更赞赏她的生生不息。院墙外有一排柳树,每年五一节前后,电力部门为保障线路安全,对柳树刀砍斧斫,他们秉承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的原则,墙外的树枝他们砍,墙内的树枝归学校管。一棵棵柳树,生生被人为地剃成了阴阳头,我无数次默默地为柳树难过。但柔而不屈的柳树,充分利用夏日多雨水多阳光的机会,在伤口上长叶发枝,它们用生长弥补着残缺和伤害。秋天来了,远看碧绿的柳树却最先苍老,树叶变乌了,再也不是新鲜的绿。走近端详,柳叶满脸雀斑。心疼啊,就像你熟悉的一位豆蔻梢头的少女,你眼睁睁地看着她人老珠黄,可你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叶老去”,“最是朱颜辞镜去”,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叶老。

  然而一周之后在古老的咸阳城,渭河汤汤,河畔的柳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浓密的柳荫挡住了秋老虎的威力。那柳叶,像保养极佳的城市女人,风韵十足。“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咸阳的春日气温高,柳树发芽比渭北早,秋日也凋落的迟缓。禁不住感慨,树和人,都有各自命,扎在那片土壤里,全掌握在插柳人的手里。

  街上的国槐叶,相比于柳叶更是不幸。那些绵绸一样柔软的小叶片,飘啊飘,飘在水里,飘在花坛里,飘在柏油路上。环卫工人扫啊扫,总也扫不完,弗弗西斯推石头上山一样没完没了。有一天,终于累了,恼了,开打!长杆,扫帚,长臂车,打,撞,摇,残暴地驱逐着槐叶。心浮气躁的现代人,有时竟不给叶子自然凋零的机会。

  人生是一场修行,修行的路上,看秋叶,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行走在秋光里,初秋看爬山虎绕着铁栏杆灼灼燃烧,仲秋看松柏继续苍翠如初,三秋看火红的柿子树叶落光……

  看着看着,这一年的秋天不知不觉中已生成最完美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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