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妈孙子,明明是外孙,天天真正的爷爷是自己的父亲!金焕荣换上睡衣到浴室洗澡,让热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心里愤怒不已。岳父一家在孩子问题上太强势,张欢从怀孕起就住娘家,儿子出生后就一直在他们家里过,孩子一岁时金焕荣说该回自己家里了,岳母捏着孩子肉嘟嘟的脸说:“你那么忙,欢欢又不会带孩子,还是就在这里住着,等大些再说。”“都一岁,也好带了,学学就会带了。”金焕荣不愿意每天都生活在岳父不屑、冰冷、挑剔的眼光下,还是坚持。岳母不再和他争执,把求援的目光转向老头子。张荣生把孩子举过头像欣赏一块美玉左看右看:“还太小,等大些,上小学时候吧——爷爷说得对吧,宝孙?”金焕荣确定自己听到的没错——岳父是把自己称作爷爷,将儿子称作孙子时,他先是惊奇得不得了,定定地看着岳父,以为他搞错了。等他冷静下来,看着岳父镇定的样子,才明白没搞错,岳父一直以生了女儿为憾,就把外孙当孙子了。自己的父亲才是爷爷,这个老头真霸道!看着岳父苍白却显示着权威的脸,他气得脸都红了,双手握拳,恨不能砸坏些什么。那时张荣生还在位上,他不敢明显反抗,只能把愤怒深深埋在心底。
中秋这天晚上,金焕荣回到父母这里,母亲开的门,热络的眼睛明显地往他身后看,当看见只有他一个人时,眼里的热络消散,失落感藏都藏不住。金焕荣窘迫地进了门,见父亲也还往门口观望,他边换拖鞋边解释:“天天马上要期中考,要上补习班,这次来不了,等下次把他带过来。”父亲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失望说:“好好,孩子学习重要。”母亲也绞拧着手淳朴地笑着:“小孩子学习重要,等他有空了吧,反正我们一年到头住在这里,什么时候见都方便的。”金焕荣不回应,坐到沙发上,端起母亲倒的锡兰红茶喝,心里的怨气却是越积越深。
自打父母住到这里,张欢一年到头只在春节时象征性地露个面,其他时间都不来的,好像没有公婆一样,成天惦记着去她自己父母那里。岳父也从来没叫亲家去聚聚,更别提过来看看自己父母,好像没有这门亲。人家没邀请,自己当然不能主动把父母带过去。孩子也和爷爷奶奶不亲,父母刚来时金焕荣带他过来,见了爷奶拘谨生分得很,勉强叫了声爷爷奶奶就坐着玩游戏机,根本不和老人交谈,更不会依偎到老人怀里撒娇。金焕荣气得要死,吼他,父亲笑着劝:“还是小孩子,还小呢,等大些了就好了。”什么小,都八岁了。
金焕荣让司机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拿进家里。他带来的东西不少,母亲看着摆在客厅地中央满满当当的东西,摊开两手惊讶地叫:“这么些呀,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了!”父亲也直摆手说太多了太多了。司机把东西放下就乖巧地出门到外面车里等着,金焕荣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说:“放到冰箱里慢慢吃,反正有冰箱,又坏不了。”他看看春节时给父母新换的三开门大冰箱。以前的冰箱是老式海尔两开门的,只有180升,装不了多少东西,他给换了个海尔卡萨帝430升的。
母亲看着那些水果担心地说:“我们怕血糖高,哪里吃得了这么些水果……”“吃不了扔了。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金焕荣不当一回事地说。“那怎么可以,都是高档货,很贵的。浪费东西要遭报应的。”母亲惊慌地叫起来。“那就送人,给邻居。”金焕荣淡然看看地上那些东西。给岳父那边他只让张欢带过去两瓶茅台,一箱大闸蟹,一箱糖心苹果。他们不把自己的父母当亲人、亲家,他自己就更要当得好些,当得尽职。岳父退下来多年,早已没有什么像样的社会关系,逢年节也就指着自己给他置办些东西,不然就得自己买。母亲弯下腰,一样一样地归落放置。
晚上金焕荣让司机回家过节,他留下来陪父母吃饭。母亲整了一桌子菜,还包了饺子,羊肉胡萝卜的。母亲往他碗里夹了一个,他刚夹起,母亲又往他碗里夹了两个,说:“天天要来就好了,那孩子也喜欢吃羊肉馅的。”金焕荣送进嘴里慢慢嚼着,母亲拿胡麻油拌的馅,吃到嘴里有醇香的感觉,他哼了一声:“下次,下次就带他过来。”“他又长高了不少吧?去年春节来时都到你妈肩膀了。”父亲喝了口他上次带来的拉菲问。他让父亲喝五粮液或茅台,父亲嫌劲大,坚持要喝红酒。“嗯。”他看看母亲的头,“现在该齐妈妈耳朵了。等春节时让他到这里过,比比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