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能一样!整个市,前几百名的都在无中,剩下的去一中,生源不一样,将来的升学率肯定不一样。身边有一堆优秀的同学,这就是豆豆最好的资源呀。”
谢欢起身去厨房给赵毅热汤,望着谢欢忙碌的身影,赵毅使劲儿嚼着嘴里的米饭,发狠似的说:“什么资源不资源的,到哪儿生活都一样。人到天下都吃饭,狗到天下都吃屎……”
“你说什么?”谢欢从厨房探出头,赵毅嚼着饭菜,慌慌张张地冲她摇摇头。
谢欢将热好的汤端出来放到他面前,走到阳台上,不远处的草坪上,几只狗在撒着欢。小区两侧那几棵矮小的玉兰树,像是没人打理的野孩子。
赵毅吃完饭,冲个澡就躺床上刷抖音。修车是高强度的力气活儿,每天到家吃过晚饭冲个澡,赵毅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手机没瞅一会儿就呼呼大睡。而谢欢每晚都要陪伴儿子,赵豆豆睡觉她才睡。儿子在学习,谢欢便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高高的落地灯旁边是一盆君子兰,她最近看的那本《漫长的告别》放在茶几上,深夜阅读是她多年的习惯,身在烟火味浓重的俗世生活中,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结交书籍这个超凡脱俗的知己。可是今天,谢欢有些心烦气躁,无法静心。看了片刻,她放下书,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谢欢注视着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眼神厌恨却不得不缴械投降,拿起雅诗兰黛眼霜涂抹着它们。雅诗兰黛,对于以做卤菜为生的她,算是奢侈品了。这是妹妹谢云给她买的。谢云比她只小两岁,可两人一道逛街,她试穿着一件颜色艳丽的大衣犹豫不定时,笑眯眯的店主对谢云说:“你妈穿这件大衣起码年轻十岁,价格又不贵,给她买了吧……”谢欢气急败坏地丢下衣服,她知道自己不能怪店主,店主并非有意要犯错,可正因为这种无意的、真实的错误,才更伤人。没几天,谢云就给她送来一套雅诗兰黛,让她没事捯饬一下自己。谢云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你只管用,用完了和我说,我再给你买。”看着皮肤依旧白嫩没有丝毫岁月痕迹的谢云,谢欢百感交集,她努力想要活成想要的样子,却发现已经自己变成面目不清的中老年女人。
谢云待她很好,衣食住行上对她的贴补不计其数,就连谢欢家里的卫生,谢云都隔三差五地过来帮她打扫。谢云这个当妹妹的,比已经过世的父母待她还要好。
谢欢盯着浴室那面没有铺设瓷砖的北墙,上面有返潮后留下的经年的污渍,看起来像一块块丑陋的斑癣。这令人作呕的墙!原本她可以把卫生间修葺一下,可还有十五万的借读费没着落,过日子紧巴巴的,需要小心翼翼应对这人世,哪有闲钱。高一已经开学快一周了,借读的事必须在这两天落实下来。洗好澡躺到床上,赵毅的鼾声震天,谢欢没好气地抬腿踹他一下,赵毅翻了个身,继续打着鼾。谢欢满腹心事,毫无睡意。静夜里,她听到外面楼梯咔咔响的高跟鞋声,那是楼上的女人,她总是在零点以后回来。她很时髦,衣着时尚,她和赵毅在电梯里碰上时,赵毅会不会目光乱瞟……这样的想象让谢欢走神,思绪随着女人的高跟鞋声,一直往上,最后在“砰”的关门声中戛然而止。
早上,外面蒙蒙亮,谢欢在一阵酥痒中醒来,赵毅正趴在她的胸口亲吻她,谢欢没睡好,脾气实在好不起来,刚想挣扎,赵毅有力的胳膊一把按住她,直接掀掉她的衣服扔地上,无比正经地对她说:“老婆,你天天睡那么晚,我每天都累成狗,实在是吃不着。男人早上都这样,哪天我早上要是不闹腾你,人大概也不行了。”谢欢手被他抓着,人也被他箍住,根本反抗不了,听了他的话,心一软,闭着眼睛迎合他……
赵毅搂着她,抬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摸了摸她眼睛下的黑眼圈,问:“昨夜没睡好?是为了豆豆读书的事?”见谢欢不吭声,他啧了一声:“我说你这人,就是想不开……”
话说了一半,看到谢欢的脸色赵毅没忍心再说,他坐起来穿衣服,说:“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都听你的!我上午去我大姐二姐三姐家去借钱,不就十五万嘛,你至于愁得觉都睡不好?”谢欢怔怔地看着赵毅,赵毅套上T恤,锁骨旁有一道尾指长的疤痕,腹肌藏进T恤里。穿好衣服的赵毅,眉清目秀,睫毛弯弯,真真是个好看的男人,只是常年劳作的他,脸上皮肤粗糙黝黑。谢欢的心一动,她不明白这么多年自己为什么瞧不上他,她为什么没将他真正装进心里?他是个大老粗,可待她却是真心实意,口袋里超过五百块钱他就揣不住,回家掏出来上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