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怎么说，平时训练毕竟不能完全同战时比。”舒参谋说话总是那个调，“真打仗的话，汽车出故障阻碍交通，把它推到山沟里去就是了，可这毕竟是训练……”
“这我同意!”陈团长打断他的话，“可是，平时训练就破不得一块皮，就要因噎废食吗?苏军在二次大战期间，搞实弹排炮引导步兵进攻演习，每次都有损失。大势所逼，不搞不行呀!美军训练总纲说：战争是流血的训练，训练是不流血的战争。咱来个‘洋为中用’：战争是大量流血的训练，训练是减少流血的战争。你看，有没有一点道理?”
“我也同意。不过既是训练，还是可以尽量少出点毛病嘛。”
“我们师编成内装备、技术状况就是如此，再怎么的也有汽车抛锚。主要的是，假如我真的接到一道当天赶往海防的作战命令，那么我得组织上阵吧。”
“不过，你是不是有些过于认真?”
“哈哈……”陈团长大笑起来，搞不清他是笑自己呢还是笑他这位十几年前的步校同窗。
三
他们到了牛岗，司令部设在公社大院内。
陈述怀叫通信员去下通知：二十时，连以上干部到司令部开会。然后，他对舒林生说：“你先去闹点吃的吧，我要跟几位团的领导碰头。”
舒林生吃完饭，赶到他们开会的地方，会议刚好开始。各营简略报告情况后，陈述怀代表团党委宣布两项决定：第一项，给修理所长记三等功;第二项，撤销团汽车排排长的职务。会场上立刻引起了一阵“嗡嗡”。
“老所长五十多岁，几天几夜没命地干，可我们有些年轻小伙子都干了些啥!”陈述怀说着，扫视了一下会场。大家安静了下来，营连长们注视着他。是的，上任不到一年的团长从没显过什么威严，可刚才宣布的第二项决定却使大家吃了一惊。
“昨天下午在覃溪宣布：晚上八点一律要就寝，可我十一点到汽车排，排长还在打扑克。就在他打扑克的时候，他们排二班长却帮助一班修车。我们一个干部的觉悟和责任心比不上一个士兵，紧要时刻玩忽职守，那要这样的干部干什么?可以保留他的干部待遇，当驾驶员察看半年。这里顺便提一下，师汽车连今早编队有很大进步，希望在遵守作息时间规定上也要严格。”汽车连昨晚也有打扑克的，碍于团对师直属单位的关系，陈述怀只能说到这个程度。
团参谋长宣布明天的开进命令：“明天早晨四时四十分编队，五时正出发，十二时以前赶到岔河……”
舒林生一听，怎么天不亮就走?而且，师长还没到。他无心听参谋长讲开进要求、注意事项什么的，赶紧把陈述怀拉出了会场。
来到团长住的地方，通信员马上端来了饭，陈述怀要他去告诉参谋长，交代清楚注意事项就散会。
“我劝你不要急着出发。”通信员刚要走，被舒林生叫住，他劝陈团长说，“明天只有一百七十多公里路程。而且，即使要走，为什么五点就出发。是想赶在师长追来前溜走吗?”
“我不走。”陈述怀叫通信员先去会场，然后又对舒林生说，“我先吃饭，等会儿向你汇报情况。”
“用不着跟我来这一套。”
陈述怀端起饭碗，站在房中便吃开了。
“我说老陈，”舒林生本想让他吃完饭再说，可是憋不住，“你不知道汽车排长是什么人吗?”
陈述怀不答，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的饭。汽车排长李平生是何许人他岂不知——师长的老首长之子也。
“你和李平生结怨事小，可师长的面子往哪里搁!”
“老首长的儿子怎么着，是高衙内吗?他目中无人还不是有些人宠着捧着造成的!”他把饭碗放到桌上，边吃着那半碗菜边说，“我说你老舒别不高兴，我们有的同志谈不正之风慷慨激昂，反不正之风畏首畏尾，这算啥嘛!不正之风不反，纪律就是一句空话!”
舒林生苦笑了一下：“行，要不，人们怎么会说你是喜欢赤膊爬出堑壕的家伙。”
“你说得不错，王成从堑壕里爬出来，增大了自身的危险，可那也是不得已。但是，他站起来，却取得了一个新的高度，他急眼了，不得不叫‘向我开炮!’生活和战争一样，到处充满着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