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还记得他上车的时候司机不冷不热地来一句:“要是不把那条狗给废了,它现在就坐你这个位置。”广义心里抽一下,半天喘不过气。司机就笑了:“你还不习惯,等你离开车间以后你就习惯了。”凭感觉,广义不会在车间干太久。司机给他一根烟。他没拒绝。他明显地感觉到他离老板近了一步,以后就要经常跟司机打交道了。
广义很快看见那个跟老板幽会的女人。女人上车的时候他没看见。他们的车在前边开道。在山区跑了好几个小时,到一栋小楼前边停下来,那个女人先不急着上楼,在楼前的空地上欣赏周围的山景。山间的小盆地,水坝拦住溪水形成一个幽静的湖。其实是个水库。杂树长满山野,鸟群时起时伏,空气跟清水一样扑在脸上。女人当然要在外边待一会儿。老板笑眯眯地看着他心爱的女人,老板很有耐心。让广义惊奇的不是这个女人的漂亮,是她的眼神,不管是看人还是看风景,都是那么清澈。女人这种神态让广义浮想联翩。
老板交往的都是不俗的女人。有姑娘,也有有夫之妇。有夫之妇有好几个呢。其中一位是个大夫,广义在医院见过。广义带他妈在市医院看病找的就是这个大夫,专家门诊,一天只有五十个号,广义好不容易挂上号。年轻的女大夫和蔼可亲,医术更是了不起,几个疗程下来,他妈的病彻底好了。这么高雅的一个女人一身白大褂就让人感到天仙下凡。有时广义会在街道上碰到这个女大夫。女大夫一家逛街,丈夫妻子孩子,大家多么羡慕这一家子啊,丈夫看样子也是个有名的大夫,斯文儒雅,跟女大夫走在一起,加上他们鲜花一样的女儿。广义是无限敬仰地看着这美好的一幕,那一刻,广义觉得生活是那么美好。广义一连好几天情绪好得不得了。为别人的幸福为别人的美好生活。大家以为他发大财啦。他也不争辩,辩什么呢?有比挣大钱发大财更美好的东西。我们可以想象年轻的女大夫被老板搀扶着进入小楼时广义是什么感觉。
广义本来话就不多,这么一来基本上也就没有话了。别人跟他说话,他也是怪怪地望着人家。大家就说广义想女人啦,都是女人给害的,少惹他。广义根本不是大家意识里的那种想女人。说他不想女人也不对。老天爷跟他过不去谁也没办法。
他上街就碰到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大夫。这回女大夫是单独上街,在自由市场逛来逛去,有好几次逛到广义跟前,广义在另一个小摊上给侄儿侄女挑玩具,广义眼前一亮,那亮光并不在眼前,在他的右侧,他转过身,他的眼睛离女大夫不足一尺。女大夫在另一个摊位上挑长筒袜子,两个摊位紧挨着,广义就有这么近的距离看女大夫。女大夫白净的鸭蛋脸,白净的脖子,耳朵,还有长长的眼睫毛,还有曲卷的黑发,还有带着体温的芳香,广义实在想象不出老板用什么法术迷惑这个女人,让她隔三差五地背叛丈夫。广义亲眼目睹了女大夫在丈夫跟前那样小鸟依人的可爱的样子。广义还在公园里见过女大夫一家子,孩子骑小木马旋上旋下,妻子靠着丈夫的肩膀幸福得不得了。那都是远距离瞭望,现在这个女大夫就在鼻子跟前,她不但美而且香,香得要命。广义快绷不住了,交了钱,拿上玩具转身就走。走那么快,差点撞上车。更要命的是下一次幽会时,女大夫与老板相拥上楼,女大夫娇滴滴地说:“反正我是你的人,急什么急?”广义身上的血都涌头上去了,眼睛都红了。司机上厕所出来,四下看看,问他:“谁欺负你啦?”广义不吭气,广义只粗粗地出气。司机说:“你的样子太吓人了,你都快要杀人了。”广义缓过来了,“胡说啥哩?”司机一本正经:“我长你几岁我可以告诉你,你刚才的样子太吓了人,我都闻到血腥味了,男人到这分上会起杀心的,很大很大的杀心。”司机拍拍他的肩膀:“血腥汉子啊,好兄弟。”
这种经历很快影响到他的生活。他交了一个女朋友。确切地说是在自由市场上碰到一位中学时的女同学。他逛到女同学的摊位上,女同学就叫起来了,他们就互相认出来了。女同学专售镜子,大大小小的镜子堆一大堆,无数个小太阳在乱跳。女同学显然比他热情,“你还记得吗,运动会你跑那么快,跟马一样。”广义拿过两项冠军,1500米和3000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