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互相留了电话。他们就开始交往了。都看电影了,都上公园了,都上商场买羊毛衫了,都约好国庆节见双方的父母了。一切都很顺利。
事情就出在去省城进货,广义不是外人了,姑娘就叫上广义。广义往三轮上搬货,再去长途汽车站。广义搬完货在外边等着,姑娘跟人家结账。姑娘是老客户了,都很熟,生意人又很随便。收账的中年人爱沾女人的小便宜、来提货的女人谁也不敢得罪他,都习惯了,就不停地把手往姑娘的背上屁股上放,姑娘就笑呵呵地躲,躲不开就拨,拨不掉就干忍着,反正结账用不了几分钟,这狗东西总能沾几分钟的便宜,有时候提货的女人为了生意就跟他来实货。广义往里边瞅一眼,正好是姑娘红着脸拨那男人胖嘟嘟的手,广义咳嗽一声又呸吐地上,那男人收敛了,但笑得也太暧昧了,尤其是那双眼睛,黏黏糊糊,跟炸油条炸了半年六个月的油根一样,那种浑浊,真叫人恶心。
广义脸上很难看,姑娘跟他说话他总是问非所答。广义一声不吭帮姑娘把货送到摊位上,广义就离开了。广义走到很远的地方还回头看了看,那个漂亮能干的姑娘背对着他,强忍着在哭,没有声音,一抽一抽,抖着肩膀。姑娘知道广义不会回来了。多少年以后广义想起这一幕都觉得自己可笑,太可笑了。他以后的婚姻相当失败。离过好几次婚。有脾气不合的,有经济纠纷的,也有给他戴绿帽子的。当他有过婚姻以后再回忆这个姑娘时,他的泪就下来了,比那个姑娘晚了好多年。这是后话。
他还跟老板出去。也就是说他还是老板的人。他再次看见女大夫跟老板幽会时他平和多了。老板跟女大夫打羽毛球时,他还捡过几次球,女大夫还向他点头致谢。他在适应这种角色。他在车间干活时会想起那些风景优美的度假村,从各方面情况来看,他不会在车间待多长时间了。师傅都不怎么给他分派工作量了。他完全是按老习惯在干活。他突然有点舍不得离开这台机床,这些工具,还有未加工完的工件。没有手艺怎么行呢?他干得很细心。
这个时候堂弟广惠打来电话,山区信号不好,打了两次才把事情说清楚了。这几天西山耍社火,要耍半个月,顺着河岸几十个村子,那些大村子都有社火队,每队耍一天就得十来天。夏秋相交,农闲时节,大家跟着社火一路热热闹闹往下游走。越走人越多,村庄越大,场面越大,还有庙会,还有戏,热闹得不得了。
堂弟是第二天耍的社火。一直在底下学,没机会上,上去就一片欢呼,众人叫好。堂弟这个人听不得三句好言语,三句好言语就能顺竿上到云端上。锣鼓加上掌声欢呼声,堂弟就烧起来了。耍完社火都不退烧,还在云端上坐着。大家坐着手扶拖拉机往下一个村子赶。村长的儿媳娘家在下一个村子里,村长的儿媳搭顺车回娘家。刚过门半年的新媳妇么,俊俏得很。车上一帮坏小子就打赌谁敢摸新媳妇的奶奶就给谁100块钱。其实也是个玩笑。新媳妇正往车跟前走哩,开个玩笑也没有啥。堂弟广惠烧得不行,有人就给广惠烧上一把火,广惠的二球劲就上来了。加这把火的人太阴了,这人跟村长有点矛盾,又不敢公开惹村长,就三言两语把堂弟广惠烧起来了。广惠说了声:“摸就摸嘛又不是老虎屁股。”新媳妇就到了车跟前,广惠主动伸出手,新媳妇傻乎乎地不知深浅就把手伸上去,广惠稍用点劲新媳妇就跟燕子一样轻飘飘落在车上,新媳妇狠狠看广惠一眼,新媳妇知道广惠用的啥力气。新媳妇就不往广惠跟前坐,打上了车就不再正眼看广惠。山区沙石公路,坑坑洼洼,又是拖拉机,跟坐船一样颠得厉害,婆娘娃娃老汉老婆小伙子,就互相碰撞。这么一颠不要紧,广惠感觉还在耍社火,广惠就比别人颠得厉害,广惠的胆子就成了豹子胆,也不掩饰,众目睽睽之下,直突突摸了一下新媳妇的奶奶。新媳妇张大嘴双手捂胸,好像奶奶飞了。广惠这时候还有机会掩饰,拖拉机晃得厉害么,广惠没掩饰,广惠大叫:“咋样?咋样?100块100块。”没人给他100块,谁给谁就等着挨村长那一锉。新媳妇反应过来了,扇广惠一耳光,又吐了广惠一脸白唾沫。大家劝算了算了,胡耍哩胡耍哩。新媳妇不依,叫司机停下,拖拉机就停下,新媳妇不回娘家往丈夫家跑,找丈夫公公去了。车上的人就嗡一声炸开了。
“广惠,你把天捅破啦,挨球的么,说笑话哩么你就当真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