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憋了一股气,跳上木堆用手一拦:“老同学,还没说好价哩。再说,按规矩得先付一半定钱。除运费、税收什么的,按原进价,这三根梁材八千六百元。我就要你八千六,一文不挣。”王军只想保本,没说假话。
那小子掏出笔,刷刷两下写了个欠条,塞给王军。
王军瘫坐在一根梁材上说:“好哥们哩,你家住东住西,我都不知道,上哪儿拿钱去。要不,你市场找两个保人签个名字,按个手印。再说,我这也是小本生意……”
“哟呵?老同学三年,哥们情义比不上个保人?我这急用,三四天,三四天一定送来……”就这样,老同学两人斗鸡似的斗起嘴来。
木材市场晚走的三四个人围起来,替王军打遮掩。听明白是高中同班同学,又交了订钱,打了欠条,劝王军,买卖哪有人情重,脱手得了。老同学不帮,还帮谁哩。
其实,这爷爷变孙子的味道,哪个人没尝过哩。
眼下,这么三五个人,形成不了拳头,任由来人在王军木堆上翻腾。那小子给围观的人每人发了一根石林烟,大家也就慢慢散开,准备推车回家。
这时,韩老木大喝一声:“站住!”他走上前去,从那小子手里一把抢过那包烟,双手撕碎,用脚碾着:“这地方是放火的吗?”
手里叼烟的人,赶紧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拾起来往口袋里装。他们全都停步住手,望着虎视眈眈的韩老木。
韩老木大喊一声“停”,扬手示意翻木头的人停下。他迅速从兜里掏出钢卷尺,大、小、中量过方寸后,拿起铁铲,铲掉一根松木中间的一块树皮,敲个响,巴嗒几下,用电子计算机报出价。
韩老木收起计算机,站直身板,指着王军的鼻子:“你这小子,坑人就得先认人,司法局长你也敢坑?人家常来市场检查学法,你不知道?再说这木质,剥了树皮,颜色淡黄,就说明年成太久,有可能是根朽木。你小子想乘天黑,浑水摸鱼,用劣质木材毁咱市场名声。要是好木材,按方论价保本买卖,最少八千六。你自己说,你图钱还是图名声,你只会做一锤子的买卖,亏你读了几年书,以次充好讹人哩……”韩老木指着王军骂道。
王军被韩老木骂傻了,像斗败的公鸡耷拉着头。
韩老木赶上去,一把抽出王军手里的纸条撕掉,从自己口袋里数出五十元,递给那小子:“年轻人,别火急火燎地让人哄了,明天把钱带足,这满场的木材任你挑,给个本钱就行,谁敢赚你的钱哩。”
那小子老鼠眼睛一滴溜,接过韩老木的钱,一扬手,大卡车隆隆开走了。韩老木对王军嘀咕了几句,王军如梦初醒,千恩万谢。
后来,那小子按韩老木的挑选,买了韩老木的三根梁材,八千六百元,分文不少。这三根梁材,是韩老木从王军木堆上运来的,替王军赚钱,净赚一千二百三十元。王军在市场的“聚仙阁”用“二锅头”答谢韩老木,凑谢解馋的人,走的走,来的来,从两瓶喝到十几瓶,里里拉拉到半夜。
王军给韩老木讲了“胯下的韩信”的故事,和后来三福讲的一模一样。
韩老木临危出手、舍己利人、弃恶扬善、大人大量……市场的摊主们,无不为他的英勇果断所折服。
你一杯我一杯,你一声我一声……“有韩老木在,圆场和价,心里实在,买卖双方吃亏不大。谁沾上老木哥,谁的木材出手快、赚得多。来来来,喝我这杯……再敬你一杯。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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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好的赚头,韩老木想着儿子,想着两个弟弟。他闹心过一阵子,还是思忖着,怎样把儿子和两个弟弟往身边拉,让他们脱离编席子、摘果子的苦海。
“哎,老木哥,你这叫缺家缘。还有咱这些哥们哩,你弟兄们多得是。你一个眼色,动动嘴,扬扬手,我们还不是听你召唤?齐心协力一起上。哪个敢龇牙咧嘴?谁有眼无珠不听老木哥的,谁他妈的吃亏去。”
每遇烦心事,心情不顺畅,市场的哥们便凑到韩老木面前,亮出一瓶“二锅头”:“来,喝干。老木哥,快活一天算一天。”大伙殷勤地顺乎着韩老木的情绪。
韩老木亲缘的念头,日渐冷淡下来。把一切美善心意全用在这伙哥们兄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