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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什么名字

时间:2024-04-04    来源:馨文居    作者:杨仕芳  阅读:

  我是谁,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每天都逼向他,如同一群意志坚定的黄蜂,对他前追后堵团团包围,非把他蜇得鼻青脸肿不罢休。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既苦恼又沮丧,想着要是古榕能开口说话该多好,就会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拍打树干,直到手掌发疼才停止,当再次望向河面,两艘半旧不新的渔船,迎着夕阳摇头晃脑地远去,不久就消失在视线尽头,河面上出现几只鸟兽,往天际深处飞去,也很快就变成几个墨点。

  这一切是那么陌生和遥远。

  我真的失忆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放心,孩子,你会想起来的。老人时不时走到他身旁,不冷不淡地说,尔后摇摇晃晃地走开,像一个废弃的不倒翁。他才注意到老人的腿脚不便,不由愧疚和自责起来。

  中年男人的伤好了,但脑子里空荡荡的,这种挥之不去的隔离感,使他觉得自己与世界毫无关系,继而觉得没有记忆的躯体,如同没有灵魂的死尸。那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他在深夜里自我追问,不由怀疑自己是个教授,至少是个爱思考的读书人。那么得把活着的意思找回来。

  可能,大概,从上游流下来。

  老人幽幽地说。他和中年男人蹲在码头上,一同望向悠悠流水。中年男人没有说话,但他赞同老人的观点,上游有成百上千村庄,还有上百万人的都市,委实猜不到他属于哪个村镇或都市,也猜不到是落水还是抛尸,最后才被河水冲到这里。他每每站在河岸,望着眼前悠悠流水,总有种错觉,真相就站在面前,却怎么也无法抵达。他越来越担心家人,他觉得自己有家人,有老婆和孩子,父母亲都还健在,或许还有一两个兄妹,他感觉他们正在四处寻找他。

  对,去找他们。

  他的脑子豁然开朗,如果他的家人在找他,那么一定会顺着河流往下找。孩子,这个有可能。老人肯定他的想法,如果他有家人的话。他每天都来到河岸边,向过路人打听有没有寻人的人,人们都怪怪地看着他,多半不予理会,有几人向他翻白眼,以为他发了疯,那些年轻的妇人更是鄙视他,把他当成勾引良家妇女的色狼。他并不在乎这些,然而这样等了两个月,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家人。

  孩子,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老人幽幽地说,中年男人沉默不语,阳光落在河面上,折射出一道道金光,在那些闪烁的光线中,他总有种似曾相识。老人说,孩子,找份活儿干,边干边等。中年男人再次把目光投向河面,说,我到上游去碰碰运气。老人想了想说,那就顺路收鸭毛和头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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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人依着老人的主意,背着蛇皮袋往上游走去,每走进一个村庄,就扯开嗓子高声叫喊:收鸭毛啰,收头发!他发现自己中气十足,浑厚的声音飘过上空,不禁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练过歌。他渴望突然有人跑出来叫他的名字,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这种画面让他激动,然而在路上遇到无数人,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他走村串巷大半年后,觉得这个方法也不奏效,于是把收到的鸭毛和头发送到收购站,跟老板说,这些不要钱,我想在你这翻看收回来的报纸,看完还你。老板叼着烟,眯缝着眼睛说,这年头还有搞地下工作的?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老板大度地挥了挥手,说你随便看。他便在废弃的书堆里,翻出一摞摞旧报纸,灰尘也跟着升腾起来。他不在意灰尘,全身心都扑在旧报纸上。他翻找两样文章:一是事故类的报道,二是寻人启事。通过排除法,最后抽出五张报纸,即刊登两起事故和三则寻人启事,这些事故和寻人启示相似。

  老板,把这几张报纸送给我吧。

  他走到老板面前。老板嘴里还叼着烟,烧出一截灰,摇摇欲坠,说你不是说只是看看吗?大人说话不算数?他讨好地说,老板,这几张对我有用,特别有用。老板看了看他,笑着挥挥手,示意他拿走。

  中年男人揣着报纸来到龙城日报,寻找一个叫黄磊的记者,报上刊登的两篇报道署他的名。一篇写一个中年男人李某,在一次洪水抢险中不慎落水,至发稿之日,还没找到他的人,生死不明,文章还附有现场目击者的讲述。另一篇写一个中年男人跳到水里被冲走,他是个赌徒,跟别人的老婆偷情,被女人丈夫发现,叫来几个兄弟追打,他慌不择路,最后逃到桥上无路可走,不想被暴打,便一头扎到河里,被河水卷得无影无踪。这两篇报道都没有当事人的照片,只刊登发生事故的河流图像。从时间推算,消失在河水里的两个人,都与他受伤失忆的时间吻合。他想,如果有一个是他,从心底讲,他更愿意是抢险落水那个。这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翻滚,越滚越紧张,如同即将遇见阔别已久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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