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怀抱一堆朦胧,就会在下一分钟里撞出桃色点点。以为前一季后一季加上这一个雨季的漫长等待,总会有一把伞来撑起不湿。以为血液中的欲望那是天籁之音,我们必得俯首为臣。一个眼神,一缕柔情,一次彩虹的相约……怦然心动之后最终成空。
解语一直耿耿于怀的是“撞车”事件。
事过之后,她不止一次地回想。那天,真是“鬼使神差”了,晚上下班,没回,她和何可至闲聊了一会儿,自从在北城宾馆,有过意犹未尽的相亲相爱之后……两人都有些情不自禁,总是设法儿找出更多的时间腻在一起,何可至经过了上任之初的忙碌,早熟悉了工作程序,有计划,有步骤进行着人生的一切,工作对于他,似闲庭信步,早没有先前的手忙脚乱了。俩人闲话间,她和他说起,还没去过本城已经开业近一年的“天星”娱乐城呢。
“那还不容易,去上一次。”何可至眯眼、嘴角上翘,露出他一贯的微笑,豪爽地表示。
“什么时候去?”解语的情绪立刻高涨。
“什么时候都行。看你。”只要是单独在一起,何可至总是唯解语的“语”马首是瞻。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解语趁热打铁,她是那类情绪化的,说风就落雨。何况,“天星”不是什么远地方。
“好。听你的。”何可至稍一迟疑,站起身来往外去,解语紧随其后。
“天星娱乐城”在“天星宾馆”后面,是个集娱乐、健身、餐聚、洗浴为一体的地方,里面有台球、垒球、乒乓球各种小型球场;还有港式、泰式沙浴、石头浴;干、湿蒸气房;儿童游乐;大屏幕放映室……是一个可以同时满足各类档次人群的消费场所。因为人多,反倒是有混在人群中不见的自在,喜欢热闹的时美美,在去过一次之后便成了“天星娱乐城”的义务广告员,一段时间,见了谁就说“娱乐城”的种种好处,怂恿了解语多次。先是说:“小语,我们周末去娱乐城吧,24小时66元。管4顿自助餐。还能看节目。最方便的是洗澡,想洗几次洗几次。水好,浴液、洗发液全是高档次的。周末休息去最合算,不用买菜,还不用洗碗。像我吧,还不用听我妈的唠叨。”后又说:“我办了‘天星’的年卡,一次可省十元。那里还有个睡衣店。棉的单的都有。质量不错,比外面便宜。去了,你选两套。”
时美美的热情洋溢一点儿都没打动解语。虽然,解语喜欢收藏各式各样的睡衣,喜欢用薄的厚的长的短的棉毛的丝质的各类睡衣来调理心情。可时美美说的那个地方,解语不想去,听到那么多的人鱼龙混杂着,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但时美美说得多了,解语便对“天星娱乐城”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在她的潜意识中,又想和何可至单独待在一起。何可至的车,被朋友借了去北京,他开的是朋友留下的一辆没有车牌的“越野”。苍绿色,看上去出奇的长,有点惹眼。记得那天的夕阳无限美好,在天边亮出一条云染似的彩带,恰似俩人的心情。何可至开车,解语坐在副驾坐上,车速很慢,保持在40公里的样子……感觉不像是行车而更像是在漫步,那样的时刻……俩人都说话很少,何可至打开音箱,立刻有曼妙的音乐流淌,是《明月千里寄相思》《无言的结局》,解语呢,把左右手的十个手指头交叉着放在胸前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
“好听吗?”何可至偶尔会问。偶尔还会腾出一只手来抚摸解语的后脑勺……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轻触着她的长发,那样光滑如丝如缎。何可至偶尔会说最喜欢解语的头发。情谊进行到那刻,俩人的目光交换过太多的缠绵,言谈间,由不得有了太多的真情泄露。其实,解语是因为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偏瘦,才留起一头及肩的边缘发式去衬托的。何可至极少谈及解语的容貌,可从他欢欣的目光中,解语觉得出自己的容颜正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可他是喜欢一头长发才喜欢和解语在一起呢?还是喜欢和解语在一起,才欣赏这头长发的?这种鸡与蛋的问题,永远无果。解语自觉不傻,便永远不会去问。就这样,何可至一次次触摸着一个温热的后脑勺,有时候纯情,有时候色情。在解语两眼凝视前方,岿然不动的时候——纯情;在她扭捏作态,媚眼如丝的时候——色情。纯情和色情原本只是解语自己内心的感悟,在过去了的时间中,她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也就从来都和何可至无关了。
听时美美说过,“娱乐城”供给的四餐自助式并没特色,上点档次的只有大葱烧腊肉、清炒木耳,余下的多是豆角、胡芹、西兰花、炒灌肠之类的家常菜,主食是米饭、花卷、河捞面。而且,用餐的时间,人特别的堆……男女老少排在一起,赶集会似的。
“又不想去‘娱乐城’了,还有什么比较清静的地方?”解语左手的手指捏紧右手的手指,说。何可至略作思忖,接口道:“我们先去吃点饭,再考虑去哪。”俩人在离“天星”五十米开外的一家以“酱肉焖面”著称的饭馆停下来。
“酱肉焖面”馆不大,有上、下两层,他们上了顶层,饭馆装饰得颇具农家风味,用青草和几串红辣椒隔成一个又一个的小间,桌上铺了绿白格子台布,餐具也是白瓷描了细细绿边的,看起来很有情调。
他们点了几样小菜,何可至要了大碗焖面,解语要小碗的,还有一份“红烧排骨”,忘了谁要的,何可至又为解语添了个“水果沙拉”,解语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青春时代,正享受恋爱的快乐。那段时间,无论俩人一起去什么地方,何可至都记得特别关照解语的“小资情调”,去参加生日宴会,带个洋娃娃纪念品回来,他会送给解语;去饭店吃饭,忘不了帮她要个鲜榨果汁或是凉拌生菜……诸如此类的体贴真让人受用。和何可至在一起,心情总是不错的。梁贵今从来没有这样的情调,梁贵今总是把他的风格强加于她,只点他爱吃的或者他认为好吃的,从来不顾及解语的心情。
“想什么呢?”何可至看到她走神了,问。
“跟你一起吃饭很高兴。”解语深情地说。
“那还是出来得少,常在一起柴米盐油也不行。有些感情是要距离的。”
“那以后,我们一月约一次。”解语欢愉道。
“行呵。”何可至稍微眯起眼,嘴角向上一弯,又露出了他那被称为“大众情人”式的笑容。俩人相处久了,仅凭一个微颦的眉尖,一次睫毛的抖动,就可以明了对方的心情。假如哪天分别了,人生就像电脑丢失了一份不曾备份的文件,痛苦万分。
今生今世,再也找不出一个人,有如此的相知;再也不会与哪一个人,有这么多共同的点滴记忆。情到深处,解语真想用一种方式,把那刻儿的心情刻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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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红烧排骨”,真的好吃。解语一连吃了好几段,浅满的一大盘她吃了多半。解语想起那次出行就想起“红烧排骨”,解语再次想起他们的出行,又想起那份“红烧排骨”,真的太好吃了,活过这么大,第一次吃那么味美的排骨。
……解语这样来来回回想了几次,意犹未尽,嫁作商人妇,和丈夫梁贵今吃遍北城大大小小的特色菜,吃过的美味应该是不胜枚举了。如何会对一份“红烧排骨”念念不忘呢?
这就是所谓情爱的魔力了。
现代生活的问题早已不是吃什么,而是在哪吃,和谁吃。
那次,何可至和解语吃过“红烧排骨”,上了车,车刚启动拐个弯,就在拐弯处和一辆黑色的“现代”车轻吻了一下……虽然,两车都有过失,都是轻微地受了伤,“现代”的左前灯歪了,“越野”右前车壳那儿压了四寸多长的浅压痕,何可至和“现代”车主彬彬有礼地商定各修各的车,各走各的路。可为这事,解语心情郁郁了好长时间,感到压抑,感到莫名的不安,连带想起了高中同学十年聚会那次,她搭何可至的车,遭遇过的那次撞车事件,两次撞车,情景何其相似?解语暗想:这是不是预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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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耿耿于怀、难以忘怀撞车的不快。
何可至的解释是:“不经风雨如何见彩虹?这是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