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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曼卿墓表

时间:2024-10-19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欧阳修  阅读:

  曼卿讳延年,姓石氏,其上世为幽州人。幽州入于契丹,其祖自成始以其族间走南归1。天子嘉其来,将禄之,不可2,乃家于宋州之宋城。父讳补之,官至太常博士。

  幽燕俗劲武,而曼卿少亦以气自豪。读书不治章句,独慕古人奇节伟行非常之功,视世俗屑屑3无足动其意者。自顾不合于时,乃一混以酒4。然好剧饮大醉,颓然自放。由是益与时不合。而人之从其游者,皆知爱曼卿落落可奇,而不知其才之有以用也。年四十八,康定二年二月四日,以太子中允秘阁校理卒于京师。

  曼卿少举进士,不中,真宗推恩,三举进士皆补奉职5。曼卿初不肯就,张文节公素奇之,谓曰:“母老乃择禄耶?”曼卿矍然6起就之,迁殿直。久之,改太常寺太祝,知济州金乡县。叹曰:“此亦可以为政也。”县有治声,通判干宁军。丁母永安县君李氏忧,服除,通判永静军。皆有能名。充馆阁校勘,累迁大理寺丞,通判海州。还为校理。

  庄献明肃太后临朝,曼卿上书,请还政天子。其后太后崩,范讽以言见幸7,引8尝言太后事者,遽得显官,欲引曼卿,曼卿固止之,乃已。

  自契丹通中国,德明尽有河南而臣属9,遂务休兵养息,天下晏然,内外驰武三十余年。曼卿上书言十事,不报,已而元昊反,西方用兵,始思其言,召见。稍用其说,籍河北、河东、陕西之民,得乡兵数十万。曼卿奉使籍兵10河东,还称旨,赐绯衣银鱼。天子方思尽其才,而且病矣。既而闻边将有欲以乡兵扦贼11者,笑曰:“此得吾粗也。夫不教之兵,勇怯相杂,若怯者见敌而动,则勇者亦牵而溃矣。今或不暇教,不若募其教行者,则人人皆胜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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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视世事,蔑若不足为。及听其施设之方,虽精思深虑,不能过也。状貌伟然,喜酒自豪,若不可绳以法度。退而质其平生趣舍大节12,无一悖于理者。遇人无贤愚,皆尽忻灌13,及闲而可否14天下是非善恶,当其意者15无几人。其为文章,劲健称其意气。

  有子济、滋。天子闻其丧,官其一子,使禄其家。既卒之三十七日,葬于太清之先茔,其友欧阳修表于其墓曰:

  呜呼曼卿!宁自混以为高,不少屈以合世,可谓自重之士矣。士之所负者愈大,则其自顾也愈重,自顾愈重,则其合愈难。然欲与共大事,立奇功,非得难合自重之士,不可为也。古之魁雄之人,未始不负高世之志,故宁或毁身污迹16,卒困于无闻。或老且死,而幸一遇,犹克少施于世17。若曼卿者,非徒与世难合,而不克所施,亦其不幸不得至乎中寿,其命也夫!其可哀也夫!

  1间走南归:走小路回到南方。

  2将禄之,不可:打算给他封官,最终不成。

  3屑屑:鄙视的意思。

  4乃一混以酒:于是借酒隐藏身份。

  5补奉职:

  6矍然:吃惊的样子。

  7以言见幸:因言论被赏识。

  8引:因此。

  9臣属:称臣。

  10奉使籍兵:奉命编制乡兵。

  11以乡兵扦贼:扦,抵抗。

  12趣舍大节:出处进退,大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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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忻灌:高兴的样子。

  14可否:评论。

  15当其意者:满他的意。

  16毁身污迹:即隐藏自己的身份。

  17犹克少施于世:还能够把自己的才能显现一点利益百姓。

  欧阳修在这篇文章中所说的石曼卿,他的名是叫延年,而字是叫曼卿,他是宋州宋城、也就是现在的河南商丘县的人。在北宋时期他是一个非常有名气的诗人,也是一位善于办理军务、为同行官吏所惊服的武官。但是这个石曼卿生逢那个时代,有才华却不能得到重用,甚至人到中年就去世了,欧阳修为他写了这篇“墓表”。这篇“墓表”记录了石曼卿一生最突出的几件事实,文章写得很有特点,写人则重视刻画人物的性格特征,记事则强调事实的本质意义,把人物个性和事实意义融为一体,作者以情纬文,文章写得畅达洒脱,洗炼质朴,别具一格。作者对亡友石曼卿是极其熟悉和了解的。按一般墓表的写法,是先记叙亡人的事迹,在事迹中穿插写人物性格特征。作者在这篇墓表中,则一反常规,把人物的性格首先进行刻画。“幽燕俗劲武,而曼卿少亦以气自豪。谈书不治章句,独篆古人奇节伟行非常之功,视世俗屑屑无足动其意者。自顾不合于时,乃一混以酒,然好剧饮大醉,颓然自放。由是盖与时不合。”作者寥寥数语,把一个“不合于时”“颓然自放”的石曼卿性格跃然纸上。墓表应是歌功颂德的,作者为什么一开头把亡友刻画得这样放荡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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